葉久舟與玉羅刹二人同遊的第一個月,整體是往西北方向行進,計劃将先後途徑莎車和疏勒,在蔥嶺折返遊天山。而今,他們正是在莎車之中。
沙漠中的城鎮村落,基本都是大同小異,莎車也不例外。作為商路的節點之一,此地同樣有不少外來的商隊遊客路過、停歇,不過高鼻梁、深眼眶的當地人數量更多。與當地人相比,五官立體、臉部輪廓柔和且又線條流暢分明的玉羅刹,都顯得沒那麼像西域人了。
這裡的人不僅喜歡載歌載舞——處處都能聽到悠揚的風情小調,欣賞到舞者或飒爽或柔美的舞姿;還喜歡臨街擺攤——有不少烤肉串的攤位排了一路。聞着那股肉香,刀客差點饞得走不動道——不買不是沒錢,而是這裡的人少有會說中原話的,他也聽不懂當地方言。
就像是他倆剛剛進城時,路遇一個提着一籃子鮮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往他們瞧了幾眼,哒哒哒地跑過來,就遞上一束花,嘴裡巴拉巴拉一串話飄過,他半個音都沒有聽懂。
還是玉羅刹瞥了他一眼,淺笑着接過不知名的花束,說了句什麼,然後給了小姑娘一點錢,那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臉蛋紅紅的,很快又笑嘻嘻地跑掉了。
忍住了對烤羊肉串的饞意,終于入住一間旅舍,在客房休息時,葉久舟看着玉羅刹唇角就沒下去過的笑意,以及被後者随手插在花瓶裡的花束,不禁問道:“那個小姑娘到底說了什麼?應該不會隻是‘大哥哥幫忙買點花’之類的吧?”
玉羅刹坐在凳子上,雙腿交疊,反問道:“為什麼會認為不是?事實上,我的确買了她的花。”
“但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葉久舟坐在床邊,小青“坐”在它的鹦鹉架子肩膀上,一主一寵齊齊看向玉羅刹,睜大的眼睛都極為雷同,“而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如果我不告訴你呢?你是放棄探究這個問題,還是另想他法?”玉羅刹勾了勾手指,小青當即“抛棄”了它的主人,飛到玉羅刹身邊的桌子旁——這位魔教教主不知何時剝好了一些瓜子,堆在桌面上。
看了看已經開餐的小青,還在等飯的葉久舟摸摸肚子,回道:“那我努力學一學,花些時間總能解開這個疑團。”
“你知道西域一共有多少種語言嗎?”玉羅刹抛出這樣的問題,還不等刀客回答便接着道,“中原過去将這片土地統稱為‘西域三十六國’,因為曾經戰亂頻繁,所謂‘三十六’隻是虛指。盡管如此,語言卻未必會少于這個數……你不懂的還很多,難不成日後要逐一學會?”
“……反正我要是留在西域,這些遲早都得學。”葉久舟小聲嘀咕一句,然後雙手往身後一撐,身體向後微微一仰,歪頭問道,“相比那些,我更好奇你懂得多少種?”
“不多,恰好日常夠用。”同處一室的情況下,葉久舟聲音再小,玉羅刹都不可能聽不到,意識到刀客口中的“留在西域”背後的含義,他稍稍一頓,繼而微微勾起唇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當時她說的話,不過……想好要拿什麼來換了嗎?”
葉久舟眨眨眼,卻是把問題抛回去:“你想要什麼?”
玉羅刹聞言又是一頓,意味深長地問道:“如此出讓主動權,就不怕我讓你做些過分的事?”
葉久舟則是回道:“我倒是好奇,能有多過分。”
玉羅刹望着葉久舟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由有些出神——那不是無知單純的幼稚者能有的眼神,而是屬于久經風霜之人的通透。若是看着刀客年輕,覺得他人好騙,最終的結果,絕對會是出乎意料之外。
玉羅刹自诩曾留心觀察葉久舟多時,然而哪怕到了今日,他尚且未能将人完全看透——刀客的身份來曆依舊隐藏在迷霧中是其一,其人本身有别于絕大多數人的思考回路是其二——這讓他如何不對葉久舟的成長環境生出好奇?
事實上,最初提出遊曆西域的人是葉久舟。在他們确立關系後,刀客反而拒絕了玉羅刹帶他遊覽羅刹教的邀請。依照他個人的想法和說辭,那便是:“‘登堂入室’還是放在最後吧——在我們那兒,剛開始和情緣談戀愛,約會都是放在外邊,不會那麼早把人帶到自己家裡。”
當時玉羅刹就為刀客過于靈活的成語運用沉默數秒,然後問道:“‘情緣’?”
葉久舟秒答:“就是對象、戀人、情侶、愛人……這一類的意思。”
他們在談到這個話題時,就連小青也來湊了個熱鬧,翻來覆去地道:“小玉,情緣;情緣,小玉。”——是的,之前隻對玉羅刹稱呼“西門”“教主”的小鹦鹉,極有靈性地開始将人加入到他們的“小”字輩,稱呼變為親切的“小玉”,讓玉羅刹不得不相信它的确很有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