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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辭。”
“兒臣在。”
郁辭雙拳抵口,低低咳了一聲,面容蒼白,被那清灰錦緞一襯,更顯病氣。
齊皇雙眉緊皺,四個兒子中,隻有這三兒子還未成親,亦未封王。母親是在民間微服私訪寵幸的浣紗女,體弱多病,一生最受寵的時候便是誕下皇子時,可惜卻無福消受,不到一年便病逝了。
三皇子繼承了母親的病弱,出生便病恹恹的,大小毛病不斷,被安置在冷宮自生自滅,衆人都到這孩子活不下去。
誰知,他康健的存活至今,又遇上了迎娶公主的好事。
齊皇還未發話敲打他和親事宜一二,宦官便通報大理寺卿陸徊觐見。陸徊定是來奏知刺殺一事的,恰巧與和親一事牽連,他便讓郁辭等在一旁聽事。
陸徊進門神情微動,郁辭心下了然,顯然是詫異見到他這個廢物皇子在旁聽政,但這人很快便不卑不亢的行禮,冷臉将一紙罪狀交由宦官,與梅花木牌,刻字木簪一同呈上禦案。
素白宣紙上寫滿刺殺緣由,郁辭掃了眼,“安平公主”的名字郝然在列,不是受害者,倒是真兇。
“啟禀陛下,臣昨夜再三質問,十餘名刺客皆道不識此簪,面色無異,反倒是那梅花木牌叫人驚恐,面色慘白。臣心下一動,鞭刑之下,他們才依次吐出實情。”
“實乃安平公主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大理寺卿如是說道。
齊皇耐住脾氣,橫眉掃過那一串串的血手印,心頭大震,怒道:“此女心思歹毒,禍亂朝綱,當即刻入獄審問!”他摔下那木簪,呵斥道:“好啊,一介敗國竟妄圖毀我大齊安甯!”
“陸徊,你即刻帶兵去逮捕楚國使團。”
說罷,似想起一直在旁的郁辭,捏了捏眉心,鬼使神差的下令道:“郁辭,你也跟他一同前往。看一看你那未過門的娘子究竟能惹下多大風浪!”
郁辭拱手,悶咳兩聲,弱不禁風的俯首道:“兒臣,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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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紅院門被推開,明蕪恰巧翻完話本,有些無聊的轉着木簪把玩,便見大理寺卿群帶着幾名冷面侍衛朝他走來,其中一人過分遲緩,腳步時而輕巧,時而沉重,瞧她望來,竟偏頭悶咳一聲。
明蕪有些新奇,想這齊國也是完了,這人落後陸徊一步,定是下屬。可不論是大理寺的官還是侍衛,雖長得劍眉星目,但總歸是一副積病沉疴的模樣,表情也像個木頭,無趣的很,也不知怎麼辦案抓人。
她轉念一想,師兄也不愛笑,雖長大後便時刻戴着一張面具,并未見過。可明蕪想二人相見時他臉上定是柔和的,像一陣春風,拂起湖面漣漪,走路也潇灑利落.
想到此處,她又眉頭微皺,緊抿起嘴,這人隻是身形有些相似,怎能同師兄相比。一介病秧子,豈不折辱了師兄。
陸徊似是見她頻頻瞥來,表情風雲變幻,站定後也不行禮,冷嗤叫醒她:“見過公主,請跟臣走一趟吧。”
明蕪垂眼,睫毛像奄奄一息的蝶,弱聲道:“敢問大人,安平所犯何事,竟惹得如此陣仗相邀。”
活脫脫一副楚楚可憐,粥粥無能的不問世事嬌貴公主。
陸徊不為所動,橫眉冷目,打算質問,卻被一聲悶笑打斷,這才想起帶着個更麻煩的主子,隻好擡手讓步,假意詢問:“三皇子可是有話要言?”
三皇子?郁辭?與她和親的那位?
微風拂來,書頁被吹動,明蕪不經意間将話本合上,對上郁辭探究的視線。
她先發制人道:“三殿下。”
郁辭移開視線,又偏頭悶咳一聲,咳得脖頸泛紅才轉頭回禮道:“公主殿下。”他眼眸放空,老神在在的解釋道:“刺客一事已有眉目,勞煩公主和本殿走一趟了,”
明蕪好奇心被挑起來了,故意攪混水道:“可與本宮何幹,既然抓到真兇,大理寺自行處理便好。”
陸徊煩躁搶話:“公主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這裡是齊國疆域,不是你楚之小國!”也不等三皇子發話,便自行決定“來人,請公主上車!”
兩名黑衣侍衛當即一左一右來到少女身邊,拱手說:“公主,得罪了,大理寺辦事,一視同仁。”
明蕪也不掙紮,溫柔體貼的歎道:“本宮雖不通文墨,卻也知曉,當官不易,大理寺亦有難處,既如此,那便走一趟吧。”
陸徊聞言,眼中快要冒火,卻硬生生忍下,催促侍衛:“還不請公主走!”
明蕪搖頭,侍衛便站住不動了,見她提起裙擺,端莊大方的上了馬車,急忙歸列。
一路平安無事,順利到了大理寺,可當公主下車時,人頭攢動,不知從哪傳來閑言,百姓大喊道:“公主天人下凡,豈能進此污穢之地!”
此言一出,衆人無不應和,更有甚者道:“張之信便是誣陷公主,屋破家散,陸大人萬萬不可如此行事!”
陸徊神色冷冽,招呼侍衛驅趕,還未行動,便被抵制。
明蕪發絲飄散,溫和搖頭:“諸位好意,本宮心領。兩國和親,本是幸事,切莫因我傷情。”
少女雖面色柔軟,倒顯出楚楚可憐之意,一時間,百姓更是笃定那“天人”傳言,人聲嘈雜。
明蕪和一個線人對上手勢,扭頭卻看到郁辭含笑的臉,她還未來得及觀察,那人的笑便被一聲命令打斷。
“陛下有旨,即刻押解大理寺卿陸徊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