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姑以為她是說午時問斬的陸徊,無奈的放下一縷頭發,笑道:“那還早的很,在回去睡會兒吧,我給你守着。”
明蕪彎唇,故作高深的轉過身,告知:“不是看他。”是看郁辭。
昨夜晚睡,也不知能否趕上用膳。
明蕪夾起一顆蝦肉馄饨,淋了些辣油,才啟唇吞下,看向對面的郁辭。
一身藍衣,眼皮向下垂着,捏着玉勺正細細吹着一口湯,細緻耐心,毫無疲态。
“你昨夜什麼時辰睡下的?”明蕪存心逗了句。
郁辭擺好碗筷,這才擡眼看來,皺眉回道:“昨夜不寐,子時方歇。阿—公主怎知?”
少女笑了聲,解釋道:“我房中守夜侍女換值時路過書房,今早提了一嘴罷了。”
郁辭颔首,一本正經:“原是如此。”
他桌前擺滿甜食糕餅,五花八門,偏生也不嫌膩,一樣樣都嘗了一塊。
明蕪夾起一塊棗糕揶揄:“我記得禦醫開的補藥可安神助眠,隻是味苦,王爺莫不是沒吃吧?”
郁辭偏頭咳了一聲,彎了下唇角,自然吐出一句:“治相思無藥餌。”
明蕪筷子一頓,睜大眼看來,緩了片刻才道:“王爺看來真是沒睡醒,拿話本論事。”
她早就發現,這郁辭好端端一個冷宮皇子,許是少時吃盡了苦,不僅嗜甜,還喜歡看話本,連為人處世都是從裡面學的,從禦前對峙那次把脈辯武,到現在的胡言亂語,一次比一次坐實。
少女咬咬牙,看到憋笑的郁辭,她本來還在想王府卧房衆多,怎麼偏偏去睡書房?
而今看來,怕不是為了連夜看話本?
明蕪越想越對,瞪他一眼,打算日後給他請個師父上課,好好學一學四書五經,便撂下筷子,起身踏出了木門。
光線刺眼,她扶好鬥笠,混在人群後方,并不起眼。
刑場一片亂景,卻井然有序。判官擲簽,大刀落酒,陸徊垂頭卻再未擡起。
少女遙遙看了一眼,輕笑了聲轉身離開了。
斬草除根,諸凡留神。這是她從小闖蕩武林學來的道理。
明蕪停下腳步,前方視線強烈,她不動聲色的揚起下巴,冷冷審視過去,卻見酒館二樓人滿為患,一群纨绔子弟正嬉笑打鬧,把問斬當作酒後談資,前任大理寺卿成了笑話。
沒揪出可疑之人,她不敢掉以輕心,一個側身進了巷口,用輕功離開了。
一隻纖白玉手遞來一盞青銅杯,肅王收回眼神,笑着摟住美人楚腰,仰頭喝下甘霖,朝前方問去:“陸兄思索的如何?”
對面人鬥笠下的眼神紅的驚人,攥緊拳頭狠狠捶在桌子上,震得前來添酒的舞姬一哆嗦,灑了滿手。
“在下這條命都是王爺救回的,當牛做馬,自是毫無怨言。”
“哦?”郁柏輕笑,揮散舞姬,“可本王不缺屬下。”
屋前傳來三五劃拳聲響,歡歌載舞,好不熱鬧。
刑場行刑的劊子手碰下大刀,被百姓叫好鼓掌。
滿室歡欣,滿國歡慶。
不過是想殺個公主,助齊國早做決定,一統天下,怎麼就成了叛國賊了?
笑話!真是個笑話!
“前大理寺卿可不好笑?”一名世家子弟在一牆之隔悠哉悠哉的品着酒。
有人回應:“可不是呗,他當自己什麼人物?”
“啪!”
那人終于受不了了,一把摘下鬥笠,帶的摔碎一隻酒杯。
他額頭青筋跳動,用力拱手道:“在下願助王爺成就大業!”
那張臉眉毛擰起,眼神狠厲,郝然是本該在刑場的陸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