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竟然會對一個碰瓷騙錢的小鬼頭忍到這種地步。
蘇堂玉蹲下來和他平視,最終被人哭煩了,伸手捏住了他的臉。
他的臉好小。
蘇堂玉刻意往下移了些,還是将他的臉遮住了他大半張,“是乞丐嗎?為了件破衣服哭成這樣。”
“是先生壞,蘇先生是壞人……”
青年哭着說道,聲音悶悶的從手心傳來,睫毛掃在他的虎口散發出的癢意,像是刻意為之的撩撥。
蘇堂玉虛着眼睛看他,青年的眼眸一眨,眼淚從眼眶滾下來,流進了他的手心裡,讓他幹燥的手心也變得濕漉。
蘇堂玉松開了手,他看着自己沾着眼淚的手心,又握緊。
他站起來,那雙高檔的手工皮鞋踩在白荔身前的地毯上,壓迫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白荔咬唇,哽咽着忍住眼淚,更是往後退了一點。
隻是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前,他的背抵着沙發,此時更是退無可退。
他隻好将雙腿分開了一些,才能和男人稍微拉開一點距離。
好重的壓迫感,就像彼時,男人的重量分明的,有實感的壓在他身上一樣。
溫度、呼吸、頻率,也重新在他的腦子裡上演了一番,小腹的酸漲感讓他腳趾緊張得蜷縮起來。
白荔以為他會做什麼的,可是并沒有。
男人的鞋尖隻是碰巧踩到了他的褲腿,“賠你衣服。”
白荔擡頭看他,還沒說謝謝,卻看見他笑意盈盈地彎腰來,他頸間的領帶随着彎腰的姿勢落下來,打到了自己的臉上。
男人伸出了手,幾乎要壓在自己的眼前,“但是你自己的眼淚,得現在舔幹淨。”
白荔聞言,看向男人手心的眼淚,頓時燒紅了耳朵。
他透過男人的指間,看見對方凝視着自己的雙眸,打趣的,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件物品。
白荔知道自己别無選擇。
他松開緊咬的唇畔,仰着頭,像隻失了利爪的小貓,乖乖伸出舌尖去舔男人的手心。
辦公室裡安靜得不像樣子,白荔顫顫巍巍地握住了男人的手臂。
就在他準備結束的那一秒,男人的指尖強勢地打開了他的唇齒,粗魯地按壓住他的舌尖。
白荔驚顫,那盛在眼眶裡的一兜眼淚,一阖眸,就順着未幹的淚痕落下來。
白荔受不了,輕咬住他的手指,不敢看他。
他聽見男人問,“還見嗎?”
白荔一下子沒明白他的意思,等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後,他紅着臉搖頭。
口腔裡失了溫度,是男人和他拉遠了距離。
白荔呆呆地坐在那裡,直到蘇堂玉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扔到他腳邊,“十萬。”
白荔愣了愣,根本沒想到男人會給他賠償,而且竟然有那麼多。
他撿起那張卡牢牢握在手心裡,沒有拒絕,“謝謝您,算是我借的,等我有錢了就還給您。”
男人聽見他的這番話單眉上挑,似是對他堅持要還錢的姿态感到可笑,隻是瞧了他一眼,無所謂地轉身回了辦公桌。
白荔坐在地上枕着雙膝,口腔裡傳來輕微的麻痹刺痛感讓他很在意。
他眯着眼睛看向蘇堂玉的背影,男人高大的身量在他的視線裡逐漸模糊,白荔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才無力地軟趴在地上。
衣服很快就被送來,是某家奢侈品的購物袋。
袋子裡面裝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衫,白荔不看标簽都知道,四位數起步,價格将近他一個月的工資。
白荔的手裡好久沒有拿過這麼貴的衣服了,他有好多T恤衫,單價十元一件,他已經穿了兩三年。
男人叫人買來的衣服很大,那件短袖套在他身上像個半袖。
白荔穿上衣服後還有些惶恐,才站起來到蘇堂玉的辦公桌前同他道别。
“蘇先生,打擾您了,再見。”
男人靠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沒有同他說話,精緻的眉眼凝起,并沒有看他,滿臉的,有些不耐的模樣。
白荔自知自己不該繼續站在這裡,他快步走到門口,直到關上辦公室的門,他腿軟着,幾乎是扶着牆出去的。
離開千百會所,天光還未亮起。
首班公交車還沒發車,白荔在路邊掃了一輛共享電動車,慢騰騰地騎到家附近,大約是早晨六點半。
陽光直射到大地上,白荔拿出鑰匙開門,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挂好,想了想,他還是沒把吊牌摘掉。
如果當二手的賣掉,應該也能賺個千把塊吧。
白荔換回了自己的廉價衣服,正準備去洗澡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往自己的褲子裡摸了一把,帶出的手上全是濕漉漉的麝香味。
不是他的。
是蘇堂玉的。
手心、指縫,沾染到手臂上,那塊被車擦過還未好的淤痕上,又添了男人留下的痕迹。
“……”
白荔漲紅了臉,脫下被弄濕的褲子,口袋裡,蘇堂玉給他的銀行卡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腳背上。
白荔瞧了那張銀行卡很久,魂不守舍地去了浴室。
他站在淋浴間裡。
灼熱的水霧升起,将男人留下的那清晰的指痕也遮掩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