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聲聲稱呼着‘您’，禮貌尊重，看似挑不出一絲錯誤，可言辭銳利逼人，幹柴遇火星，一點即着。

“什麼意思？！我那是職責所在，你才是私心甚重，以為借此機會能夠攀附執政庭吧，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監管長一口氣說話，氣息已然急促不穩，他怒視着喻章，多少年了，已經很少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能這麼放肆！

“您别生氣，我們有辦法，隻需要讓他進去就可以了。”沈絡咬着牙，躊躇之下，最終選擇相信喻章一次。

“瘋子！你們不知道魏連山是誰嗎！”監管長指着那塊屏蔽掉的玻璃，怒意不減：“出了任何問題誰能負責，中央醫院所有人都會成為聯邦的罪人......”

這番話顯然讓沈絡遲疑了一瞬，他不是想要放棄，隻是的确不敢為此喊一句我來負責，後果是所有人不敢想象的。

監管長趁着空隙的一秒，按下通訊頻道，卸下了千鈞重負一般，長舒一口氣，宣布道，“可以安排的A級精神力者過來了。”

“砰——”的一聲。

槍響突兀而尖銳，瞬間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監管長驚愕地瞪視着子彈從自己掌心掠過，留下一道殷紅的血痕，這突如其來的傷害迫使他的動作硬生生地頓住。

“誰允許他攜帶武器進入這裡的！？”

衆人的目光如利劍般齊刷刷地轉向槍聲來源。

在那黑黝黝的槍口微微偏移之際，露出了喻章那張因緊張而顯得蒼白發透的臉，他緊握槍支，冷峻的目光透過瞄準鏡，穩穩地鎖定了前方。

“非常抱歉，我是出于救人心切，希望您能理解，我會盡力嘗試，若不行，您依然可以選擇所謂的特殊手段。”

監管長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嘴唇顫抖了幾分，他深信，若自己膽敢拒絕喻章的要求，那冰冷的槍口絕不會遲疑，必定會立即射出緻命的子彈。

喻章輕輕擡了擡下巴，聲音沉穩而堅定，在彌漫着緊張氣氛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有力。

“現在麻煩您把門打開。”

簡潔直接，不容置疑。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嗎。

魏連山竟然有了一絲解脫了的輕松，他動了動指節，冷靜而專注地往胳膊上的血管内打入一針麻醉劑，光從娴熟的動作上看，多半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麻醉劑對身體的作用微乎其微，但不能不做。

魏連山得讓聯邦殺自己的時候更輕松更方便。

然而下一秒，空氣隐隐多出來一絲甜膩的氣息，并不霸道也不兇猛，卻能絲絲縷縷地滲透入骨骼深處。

魏連山遲鈍地反應了幾秒，擡眸，瞥見緊緊貼在牆根的Alpha，才發覺這并非是自己的錯覺。

“不想死，出去。”

他壓低了嗓音，發出警告。

S級精神力的确名不虛傳，要不是魏連山剛才迅速收回一點精神力，否則喻章在靠近的一刻，會被他直接絞殺。

喻章不知道自己與死亡擦肩而過，做足了心理準備，進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僵硬了片刻。

他終于明白沈絡為什麼要用祝你好運的眼神看着他了。

隔離室内的精神力網仿佛一場永不停歇的風暴，稍稍靠近一步，每次呼吸都像是寒氣裡藏着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割開皮膚，深可見骨。

喻章抿了抿幹澀的嘴唇，自顧自地闖入這場風暴中心。

“上将，您放心我不會靠太近的，沈醫生說我們的信息素是匹配度高的關鍵因素，可以代替精神力進行安撫。”

Alpha生來即是為了掠奪，信息素往往帶着幾分競争與刺激領地的意圖，說是殺意也不為過，從來沒有聽過可以治療。

“滾。”

魏連山擲地有聲，言簡意赅，他似乎被折磨得不剩多少力氣，話語依然能化作一把銳刺紮進喻章皮肉。

喻章舌根泛起一絲苦澀，但他并不在意，沒有要退縮的意思，相比之下魏連山的命比他這點私人感情重要太多。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

空氣中的溫度緩緩上升，精神力網居然沒有排斥信息素，任由它一點一點地吞沒占據了整個房間，Alpha本能地想要尋求獵物，潛意識裡目标鎖定在魏連山身上。

馥郁濃烈的葡萄果汁盡情潑灑滴落在魏連山的脖頸，順延而下來到精悍有力的腰腹，它并不滿足于此，甚至放肆地要往更深層次的地方探究清楚。

魏連山幾乎想不到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般經曆。

神奇，離奇。

剛才打入身體裡的麻醉劑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他大腦内的無數神經彼此跳動，撕裂碰撞出火花，幾乎擠不出一句話。

那股精神力變得格外焦灼，仿佛能吞沒他的理智。

此時耳麥裡傳來沈絡的聲音，聽完喻章頓時眼前一亮：“上将，信息素有用，他告訴我指标有下降的迹象。”

這一激動，連帶着信息素也開始起伏，乖張大膽地往魏連山身上貼，他沉下一口氣，又要壓制精神力，還要分出心思讓Alpha的信息素聽話。

“抱歉，我沒控制好它。”

身為主人的喻章低着頭，再次誠懇道歉，他真的沒想要冒犯魏連山，何況是用信息素，可他不能看着魏連山被關在這裡，被動接受所謂的‘非常手段’。

心口不一。

魏連山犀利評價。

“不過還請上将忍耐一下。”

喻章一本正經地緊接了一句，讓魏連山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簡直要被Alpha氣笑了。

道歉可以，但還得忍忍。

空氣裡幾乎被甜膩的葡萄侵占，頃刻湧現出一點酒意，讓人無可自拔的沉醉下去，呼吸不再變得冰冷難熬，原本緊繃的神經，在信息素的疏導下，第一次漸漸麻痹下來。

魏連山才發覺喻章真正的信息素其實是葡萄，也許就是因為太過甜膩濃郁，會被容易誤會成酒香。

“這樣可以嗎？”

喻章試探性地開口詢問，眼底深處透着一抹澄明的迷茫，他能夠感到魏連山對自己的抗拒，甚至...厭惡。

回應他的是空氣中彌漫着混亂狂暴發精神力，下一秒化作鋒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淩遲着外露的皮肉，喻章忍着那股随時都能把人逼瘋的痛，一步一頓地走到魏連山跟前。

每靠近一點，魏連山都能感覺到葡萄香甜的氣息接近，神經更亢奮地叫嚣，一瞬間分不清到底是想要把喻章推開，還是拉近。

兩個截然不同的念頭在身體裡來回打架，直到喻章毫不猶豫地半跪在自己面前，動作堪稱虔誠，卻堅決地打破兩人之間的安全防線。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這樣對不對。”

“什麼？”

魏連山反應已經夠快了，他想也不想地掐住喻章即将貼上來的下巴，掌心的皮膚還是被尖銳又圓潤的白牙磨了一下。

“你把我當Omega？”

魏連山側目，眼底的怒意晦暗莫深，語氣喜怒不明。

Alpha臉頰上的肉生擠成一團，光看樣子有點可憐，耳尖泛起一點心虛的紅色，魏連山沒有被他的無辜表象欺騙。

“不是不是，您誤會了，我是非常尊重您的。”

喻章一說話，柔軟的下唇似有似無地吻上他的指腹，魏連山不由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種奇怪的觸感，可放開又隻會讓對方放肆。

他退而求其次，手掌下移到喻章的脖頸處，纖細脆弱得仿佛一隻潔白的幼鳥，輕易便能湮滅他的生機。

“那你對人的尊重方式就是企圖标記對方？”

魏連山不為所動，眸光泛着冰冷的警惕，冰冷得如同三月的河水。

“我不知道要怎麼治療。”

喻章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輕佻悖逆的行徑，因為無論說什麼，都顯得格外蒼白，像是為他的越線行為做出的某種狡辯。

因為他對信息素作用的了解僅限于高中生理知識課，老師說過信息素是為了标記，必須要注入對方的腺體，而在進來之前也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萬一有用呢。

“您放心我真的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魏連山冷哼一聲，手上的力道緩緩加重，脈搏跳動個不停，喉珠滾了又滾，Alpha本能地發抖，腰頓時癱軟了下去，不自覺地埋跪得更深。

死亡的陰影籠罩着喻章，他心一緊，下意識收回了信息素。

下一刻，魏連山維持着原樣，強硬地扯過他，像隻即将吞下獵物的野獸，細細欣賞着喻章臉上的掙紮，預備着要在什麼地方下口。

“我...”

一直以來在喻章的心目中，魏連山都是高高在上，指明方向的燈塔，說是神也不為過。

可現在幾乎可以看到對方瞳孔深處的幾道血絲，他不禁偏過視線，躲避的動作幅度很小，反而提醒了魏連山什麼似的。

魏連山垂首，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癡沉般埋入喻章的頸間，将殘留着的一點信息素掠奪得一幹二淨。

好甜。

鼻腔裡充斥着他本來排斥唾棄的信息素，精神力被葡萄尾調團團包圍着，神經一點點地舒緩了下來，仿佛本那些疼痛從未出現。

“上上将，您沒事吧。”

動作發生得太快，喻章根本來不及反應，脖頸上的皮膚驟然接觸到一道冰冷的呼吸，滾燙的讓人酥麻，他脊背僵硬，準備說些什麼。

可魏連山一瞬間從詭異的癡迷狀态中抽離了出來，表情恢複了往日裡的冷峻克制，他松了手，強硬堅決地推開喻章，開口的語氣更為冷淡，毫不客氣。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