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您回來了。”
“這是京城來的密信。”
徐寂行離席後久久未歸,下人也不敢多問這位相爺是去了府内何處,但外面更深露重,相爺的衣袍有些落了霜,連帶着臉色也是冷然。
徐寂行默不作聲地看完這信,骨節分明的手執着信紙,燃着了燭火,紙上密言化作灰燼。
“還有事要禀告?”
随他下江南的管事定了定心神,小心道:
“相爺,今日奴才去告知顧姑娘那邊隻能帶一個丫鬟入京時,李府的管事婆婆面露難色,想要讓奴才向您求情。”
“求您,能否允許顧姑娘,多帶一人随姑娘入京。”
“那婆婆說,姑娘心性稚嫩,行事容易莽撞,怕怠慢了您,惹您不快,所以,想多帶一個管事婆婆去,也好教導她規矩。”
徐寂行垂眸,看清了自己袖口上落着的一枚枯葉,這枯葉約莫是站在她那棵樹下時沾上的,竟随了他一路。
他神色冷淡,摘去那枚枯葉,面無表情道:
“不必,京城自有教她規矩的人。”
“是,奴才明白。”
相府是京城重地,能進相府伺候的,祖上三輩都要查個幹淨,何況,相爺一貫是個深沉的。
管事得了預料之中的命令,幹脆利落地退出了屋内。
後院裡。
顧卿然拖延着陸遠一會,等到了巡視的小厮來解決了陸遠的麻煩,轉而又被帶進了舅母的屋子。
蘇韻蘭多年前便知道,這紙婚書的存在,卻眼見着那位徐家嫡長子一步步走上高位,乃至如今位極人臣。
與過去顧家這樣空有大學士的家主,卻無根基權勢的人家相比,徐家是簪纓世胄,煊赫一時,是真正的世家。
若是門楣比李家、顧家高出一大截也就罷了,偏偏,這位徐相的心性與遭逢不同于一般世家公子,怕是個難以捂熱的。
“舅母問你,你覺着徐相如何?”
顧卿然耳根浮上些绯色,她低着頭道:
“舅母,他沉穩不凡、清雅端方。”
顧卿然沒敢把徐寂行和她攤開的事實講與舅母聽。
蘇韻蘭捏了捏顧卿然細膩暈光的臉頰:“長大了。”
“但舅母給你講些話。”
“從前有一位世家公子,一出生便因某些緣故被留在了祖父母身邊,很快,他的娘親給他生了一位弟弟。”
“直到他十二歲那年,他娘親接他上京,路途中遭遇山匪,兄弟二人皆滑入山崖岩角,危急之下,其母隻能選一人得救。”
“他娘親選了他弟弟。”
“後來這公子墜入山崖,人人都以為他葬身山谷,誰知道,他斷了腿骨也硬生生在山下活了兩天兩夜。”
顧卿然以為舅母給她講什麼話本裡的故事。
蘇韻蘭摩挲着她細長白嫩的手指,壓低了嗓音:
“這位公子便是你的未婚夫君,徐相。”
顧卿然猛然擡起了頭。
“此事,舅母告知你,你切勿傳出去。”
蘇韻蘭點了點顧卿然花瓣似的唇。
“徐相淵渟嶽峙,确實是不少京城貴女的夢中情郎,可年少遭遇頗多,心思深沉自不必說。”
“依舅母看,這樣的人,未必就比得上舅母為你尋覓的其他男子。”
顧卿然嗯了一聲,眼中神采并未因為這樁略顯沉重的往事而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