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然不疑有他，隻當是自己走得快了些，被何處的枝桠勾了發，才會如此。

“那我們回家吧。”

她神情實在坦蕩，靠過來的姿态親昵而不自知，徐寂行默默伸手，攏了攏她身上的鬥篷。

遠遠看去，就像是那披着蒼青色大氅的男子擁住了懷中人，連手指都在交纏。

陸遠咬碎了一口牙，往前走了半步。

徐寂行與他遙遙對望，神态淡然，乃至于帶了些睥睨與冷俏的意味。

顧卿然恰在此刻擡頭看他，見他唇角下壓，還以為他不高興。

她檀口微張，露出尖尖的小牙，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掌心。

許是待在一塊的時候變多了，顧卿然最近發現徐寂行不像從前那般抵觸人碰他，若她想要摸摸他的手指、碰碰他的掌心，或者捏捏他的手腕，他雖不大願意，可身子倒不會躲開。

徐寂行抓住她亂動的手，抓住了，便有些不想放開。

這些日子他睡得很好，有她在身畔，雖苦受體熱的壓抑，但她身上的體息，勝過世間靈丹妙藥。

何況……

“若我說，此刻有人在偷窺你我，你會如何？”

徐寂行神情有些嚴肅。

顧卿然頓時冒出無數想法，偷窺，何人敢偷窺徐寂行與她，大概、大概是聖上派來的人？

她忽然有些心慌，捏緊了手指，将無數話本裡的劇情融于一體，便有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徐寂行，你閉上眼睛，好不好？”

顧卿然頭皮有些發麻，後背也涼涼的，徐寂行瞧出她緊張的神色，臉色難看起來。

“你見了……”

他喉結滾動，淡色唇瓣充滿了禁欲的味道，下颚更是繃得緊緊。

顧卿然已無法顧及他說了什麼。

輕輕上前，踮起腳尖。

柔軟的唇瓣蹭過他冰冷的臉頰。

唇瓣相貼。

周遭的一切都化為寂靜，徐寂行心口被狠狠揉捏着泛軟，天地萬物此刻不過虛無，他微有怔愣，便撬開了她的檀口。

“放松些。”

徐寂行垂眸看着懷中人緊閉的雙眼，纖長脆弱的眼睫顫如蝶翅，他每探進去些，她便顫得越發厲害。

經年累月、巍然不動的端重塌得厲害。

顧卿然在慌亂中埋進他胸膛之時，他竟有些暈眩。

“好了，好了。”

他一邊啄吻她的唇角，眼神卻還如狩獵般死死落在她布滿绯色的臉龐之上。

徐寂行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語氣柔和得叫他自己都不相信那是他發出來的話。

顧卿然雖臉紅得滴血，可還有心思睜大眼睛，愣生生地問：

“那這下聖上派的人該走了吧。”

不待徐寂行回答，她又摸了摸自己熱乎乎的臉，小聲道：

“原來在相府外面還會有人看着你我，真是吓人。”

徐寂行神情頓住。

良久，他掏出雪白的巾帕替她擦了擦唇角的胭脂，緩聲道：

“嗯。聖上多疑，在外時，确實會派暗衛盯着手下的大臣。”

顧卿然不疑有他，反倒是松了口氣，這下她還算反應得及時，想來她平日裡看些話本也有些用處。

徐寂行沒有再在此處耽擱，握着她的手，将她先送回了馬車内。

數丈之外，月清已一字不差地将方才那陌生男子與夫人的對話複述與徐寂行。

她是個暗衛，就是幹這個活的。

“夫人見到那男子時有些害怕，但那男子倒是很想親近夫人。”

“方才夫人與您……親近時，那男子看到一半便走了，奴婢去樹下看過，地上的枯葉中有幾滴鮮血。”

……

顧卿然獨坐在馬車内，屈膝抱臂，走了神。

她絲毫不知自己縮成一團的樣子像是受了委屈。

徐寂行坐到她身畔，将大氅披給她。

“有話要與我說麼？”

顧卿然見着他清隽端方的眉眼，想到方才唇齒交纏的酥軟，呆呆地看着他。

“沒有呀。”

徐寂行見着她裹在大氅中的模樣，心頭便發軟，他盡量以一種平和的語氣問她：

“今日在甯國公府受了委屈，也不想告訴我？”

顧卿然搖搖頭，下意識将大氅裹得更緊，柔美纖細的脖頸蹭着溫熱的衣料，像是覺得安心般吸了口氣。

徐寂行原本平複下去的氣血因她這樣一個小動作再次翻湧起來。

年歲淺，不知道求助于人，也不會賣乖。

他想告訴她，至多一載，待新帝登基，宮裡變了天，她不必受限于任何人。

但時機未到，徐寂行忍了忍，沒有徹底道明，隻是正色道：

“下次若是遭人刁難，不必讓步。”

顧卿然輕輕一笑，手指點着下巴，認真思索着：

“公主想要砸人時，我躲開了，何況有人護着，她壓根傷不到我。”

“她問我來京城是否開眼，我覺得她說得沒錯，我來京城自然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