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枚纖細的絲線纏在腕間,餘初晏好奇撥弄一番,引得握着絲線的老太醫譴責地瞪過來。
坐在一旁的趙景澤順勢握着餘初晏的手,不讓她作亂,看老太醫神色微妙,問道:“張太醫,阿晏的身體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老太醫揪着山羊須,感受半天,這太子妃脈象平穩,強健有力,根本不見任何内傷。
他這麼一說,太子卻是不信,“不可能,阿晏這些天食欲不振,膳都不用了!”
老太醫:“……”
趙景澤又道:“許是阿晏内力高強,脈象與常人有所不同,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老太醫吹胡子瞪眼,心道太子胡攪蠻纏,太子妃分明強健如牛,如此不信他,還找他診斷做甚。
“行了,都說了我什麼事都沒有,我的話你也不信,太醫的話你也不信,你到底要做什麼?”
餘初晏替太醫解圍,絲線束縛弄得她萬般不适,若非太子執意,她可不會将命門露于人前。
老太醫收拾好工具退下,象征性地開了些安神的方子,趙景澤還是略帶不滿,嘟嚷着再換個太醫來。
餘初晏甩開他的手,一副翻臉不認人的模樣。
這幾天她為了恢複丹田靈力,時常待在趙景澤身邊,足夠見識了他墨迹又話多的性子。
不用膳食,不過是因為不想分出靈力剔除凡間食物中的雜質,卻被趙景澤翻來覆去念叨了幾日。
如今因着少量信仰之力,丹田充盈得差不多,她便想自己獨處會,可趙景澤太過粘人。
“我要去陛下那,你在東宮待着,别跟着我。”
話畢,她已經消失在殿中,不給趙景澤反應的機會。
連接的雪天,讓宮中裹上一層白霜,明晃晃得刺眼。
宮中道路上的積雪時時有人清除,屋頂上卻無人掃。
餘初晏經過時,衣角掃落碎雪,此番動靜驚動了宮道上行走的紅衣武将。
那武将驚疑青天白日裡,宮中怎麼會有刺客,來不及多想,已經握刀追了上去。
徒留引路太監在其身後呼喊,聲音散落在風中,叫人無法聽清。
餘初晏停下,想起皇帝似乎已經搬離安仁宮,這會應該在紫宸宮,她站在屋頂翹腳處,辨認方位。
身後一直有團深藍色氣運跟随着她,餘初晏并未在意,宮中常有各色各式的人來來往往,說不定隻是順路。
話雖如此,那團氣運接近速度過于迅速,餘初晏驟然回頭,淩厲的刀光混雜着殺意近在咫尺。
刀尖立于她喉間,再接近不得半分。
紅衣男子見刺客竟是名女子,且僅用兩根手指便夾住劍鋒,眼中錯愕一閃而過,進而眉心下壓,凝重之色盡顯。
手中長刀進不得也退不得,他左手反手抽出腰間另一把刀,朝着餘初晏腰間橫劈而去。
餘初晏指尖發力,精鋼鑄成的刀身斷裂一截,腰間那把刀劃開她的衣袍,卻入不得半分肉身。
忽而矮身,手中以脊獸為支點,雙腿狠狠蹬向那人腰腹。
男子持雙劍擋下這一擊,仍然被被巨力逼得退後幾步,方才穩住身形。
而餘初晏已經借力躍到另一座宮殿頂上。
紅衣男子手臂被震得發麻,手中一把刀已經崩裂無法再使用,他心中驚駭,不知澧都中何時出現此等高手,揚聲追問:“閣下是何人?來皇宮有何目的?”
餘初晏莫名其妙,她橫行宮中數日,何時見過這種上來就動手的莽夫,嘴一撇,“問别人前不知自報家門嗎?你管我做什麼?”
那人卻是不答,似乎真将她當做刺客,看他穿着紅色翻領官服,胸口處印着國印麒麟祥紋,應是朝中某個武官。
能在宮中佩刀,官職也不算小,身上還沾染血腥與硝煙氣,多半久經沙場,且戰功赫赫。
餘初晏無心戀戰,橫豎這人也打不過她,轉身就朝紫宸宮而去。
誰知那人緊追不舍,越是靠近紫宸宮,攻擊俞發淩厲,嘴中叫嚣着斷不會讓她接近聖上。
餘初晏都快氣笑了,腦子魯莽就算了,眼睛還不好使,哪有刺客穿成她這樣,還如此光明正大。
兩人的動靜引來了附近巡查的禁衛軍,認出兩人身份後,想要阻止她們打鬥,嘗試靠近無果,隻能在周身喊着什麼。
聽他們稱男子為“侯爺”,語氣裡藏不住尊敬之意,餘初晏暗道麻煩,再次徒手接住男子的刀後,她發力,将僅剩的這一把也折斷。
沒了武器,看他還如此糾纏不放。
哪知他眼中戰意絲毫未減,反而更盛,竟是名武癡。
一路追到紫宸宮,沒有武器的他,出拳更快也更有力,每一擊都帶着勁風。
避開他全力一拳,“嘩啦”一聲,屋頂都被他鑿出深坑,瓦礫飛濺。
餘初晏不想再糾纏下去,掌心一番,青淵劍已經橫在她面前。
侯爺認出了古樸的劍鞘,瞳孔因錯愕而放大。
他再一眨眼,出鞘的長劍裹着凜然的風雪,迅猛的劍意壓得他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着長劍徑直劈向脖頸。
那一瞬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小仙大人!劍下留人啊!”汪朝順姗姗來遲,正巧瞧見餘初晏那決絕的一劍。
身旁的宮人們不忍直視,閉上眼去。
隻有汪朝順聲嘶力竭地吼叫着,禁衛想要阻攔也來不及,卻還是奔向兩人。
青淵劍刺破皮膚,堪堪停下,風雪也随之驟停,又猛烈朝着四周飛揚而去。
“你該慶幸我答應了陛下,不會用青淵劍殺死青淵國人。”餘初晏冷冷道。
“何事如此喧鬧?”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雪地之中,順着衆人的視線,看見了屋頂的一幕。
青淵帝與衆人一同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試圖理解眼前的一切。
餘初晏将青淵劍收回鞘中,從屋頂一躍而下,面無表情地與皇帝打招呼,“陛下,用過午膳了嗎?”
周圍人方如夢初醒般,紛紛跪下向皇帝請安。
紅衣男随手抹去頸間的鮮血,從屋頂跳下時,還踉跄了一下,随即半跪于皇帝身前,“末将賀鳴,見過聖上。”
青淵帝負手,也未開口讓任何人起身,沉着臉問:“怎麼回事?”
餘初晏站在一旁,撇臉避開皇帝的視線,全然沒有回答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