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江州地帶,氣溫驟降,每日都能聽到碎冰粒打在車頂的聲音,行進速度也減緩。
前方将途經江州最大最繁華的縣城昌縣,賀鳴帶着衆人于驿站附近就地紮營。
而太子與其詹事、向晖一行人去縣裡買糧。
一路上途經縣城之時,都會入城買糧面,越是接近災區,糧價俞發高了。
各地官倉也不願多放糧給赈災隊伍,哪怕趙景澤手中持着禦令,地方官推三阻四聲稱本縣也諸多不易。
餘初晏提劍威脅了兩次,用處不大,還惹得後來途經的縣中,官員直接稱病不出。
不過江州好歹魚米之鄉,哪怕官倉不願分糧,從城中糧商手中還是購得不少。
還有當地百姓聽聞是赈災隊伍,擔着家中米糧相贈。
百姓家中糧食,趙景澤萬萬不敢收下,實在數量多的,便用城中糧價買入。
小半個月行程,糧食也攢了近百車,在官道上格外顯眼,還因此遇上過山匪,全被賀家軍擋了下來。
賀二一路上還算老實,連賀鳴都心生狐疑,想不通平日裡偷雞摸狗的賀二,為何這般聽話。
正協助安營紮寨的賀二如芒在背,不斷回想自己近日哪裡招惹了馬車裡的煞神,天天眼神奇怪地觀察他。
他又不敢直接問,隻好不停找活做分散注意力。
餘初晏甫一合上窗,賀吟便着急問道:“如何,阿姊覺得我二哥可還有法子治好?不然你再打他一頓?”
餘初晏并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搖頭不語。
卻見賀吟一臉天塌了的神情,“完了,我們賀家要絕後了,還是說隻能看我了嗎?”
餘初晏:“?”
“大哥都快而立之年,也不娶妻生子,二哥現下直接無法人道。”賀吟越想越傷心,“祖父祖母一把年紀了,也不能指望他們再生個。”
餘初晏常常因為無法理解他人,而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半天,她安慰道:“雖說你二哥不能人道,但未必不能雙修。”
賀吟費了些功夫猜到餘初晏所說的雙修,應當指的是床笫之間,耳朵一紅,她還未出閣,這種事知之甚少。
哪像餘初晏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那你說,我二哥……該如何……如何雙修?”賀吟聲音細如蚊呐,像是從齒間擠出來的。
餘初晏略加思索,道:“等過些時日,我找些雙修秘籍給你,你看過便知。”
她們九阙派,秘籍術法應有盡有,區區幾本雙修秘籍而已,拓印下來送人也無妨。
雙修之術雖說部分修真者看來是旁門左道,但師尊說食色性也,雙修既然被天道允許存在,那就是正經路子。
頂多使用之人不正經,創造出采補術這種損人利己之法,那才叫歪門邪道。
正經的雙修于雙方都有益,偶爾為之,未嘗不可。
雖說如此,餘初晏自認己身已是驚世之才,還不需要到雙修增進修為的地步。
賀吟被她的大膽震驚到失語,春宮圖也是能說送就送的嗎。
随即面紅耳赤地點頭應下,總之……先收下再說,為了賀家,她也是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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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終于來到湖州邊界,到了此處,将改陸路為水路。
因為深及人膝的積雪阻礙了進程,而赈災一事不能拖得太久。
河道結冰也無妨,岸邊自有想要賺一口飯吃的纖夫拉船前行,何況太子給的遠比他們平常賺的更多。
餘初晏現在船頭,遙望着于冬日着單衣拉船的纖夫。
河道的冰層雖不厚,但也比未結冰時費力很多,何況岸邊也有積雪阻礙。
或許是動了恻隐之心,也或許是不想再慢悠悠等下去,她又挑挑揀揀,仿照仙舟符文,畫了兩張符篆,分别貼在兩艘船首。
仙舟與普通船構造上有本質區别,她的符篆雖說不能讓船像仙舟一般于天際翺翔,也能讓這些纖夫輕松不少。
趙景澤将她的所作所為記在眼中,他幫不了什麼忙,靜靜守在她身邊。
餘初晏朝他伸手,趙景澤一把握住她溫暖的手,滿心歡喜肩貼肩。
衆人明顯感知到船行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瞧見站在船頭的餘初晏,大都心中有數。
纖夫們雖然覺得今日的船比以往容易拉,也未懷疑什麼,隻當是先前吃了頓飽飯。
又是兩日,清晨時分,他們才堪堪抵達受災最嚴重的縣城。
空中飄着細雪,風很大,河面上的浮冰被吹得飄向下遊,水波湧動,船身随之輕輕晃動。
“城中受災瞧着不算嚴重,看來城外的鄉鎮才是赈災重點。”
趙景澤一路觀察,河道兩邊房檐上結着冰錐,但房屋并未倒塌,還能隐隐瞧見炊煙。
“阿晏,你要去往何處?需要我一同前往嗎?”扭頭問餘初晏。
餘初晏沉默,她來之前算了兩卦,先是自己的,中上卦,行險而順,積極必有作為。
無論如何測算,此番幕後之人又隐于暗中,不敢與她正面交鋒。
又替太子測算一番,兇卦,小人得勢,君子困頓,當明哲保身,伺機而動。
如此卦象,太子跟她一起當然是最好的,以免出意外。
但餘初晏瞧着趙景澤并不想跟着她,還想親身入險,與賀家軍一同深入救災。
雖然她與小龍崽相處不到半年,算是了解他某些方面的固執。
當初在帝後面前信誓旦旦,必将赈災安排得妥妥當當,不負儲君之名,那他定會親力親為。
所以她反問:“龍脈地處偏僻,你随我在深山老林帶上一周半月,赈災之事全權交給下屬也無妨嗎?”
趙景澤果然一塞,抿唇思量,神情中多有猶豫。
碼頭近在眼前,纖夫喝聲高亢,船速逐漸趨于平穩。
此前在京中被人提及過的知州,與當地一衆官員,都已侯在河邊。
碼頭周圍的道路清理得還算幹淨,積雪堆在路邊。
一衆士兵鑄起防線,将面色麻木的災民們擋在遠處,不讓他們接近碼頭。
趙景澤将一切收于眼底,而餘初晏将他的反應記在心中。
摸了摸他還算紅潤的臉頰,餘初晏道:“騙你的,此地皆為龍脈,你隻消站在地面上,我就能設法修複,好好做你自己的事。”
趙景澤反握住她的手,嘴角一翹,難得沒有說話,隻專注地瞧着餘初晏。
船即将靠岸,向晖催促他主持大局。
趙景澤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飛快地貼了一下餘初晏的唇角,反将自己弄得滿面紅暈。
錯身之際,餘初晏拉住他,加深了這個吻。
向晖站在不遠不近之處,複喊了一次。
餘初晏靈巧地在太子口中轉一圈,吸夠了紫氣便松開他,手中符箓一拍進他胸口,“好了,等你遇到危險我會知道,第一時間去救你。”
趙景澤哈出一團白氣,借着刺骨的冷風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