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請求天啟一方救援,他們久居北地,冬日常持續四五月,如何應對嚴冬早已爛熟于心……”
“你救不了。”餘初晏說,“那邊山谷,我望見一片死氣,人應該已經死盡了。”
趙景澤的笑意僵在臉上,餘初晏像是沒看見,自顧自往下說,“不僅如此,整個龍脈附近到處都是類似的死氣團,一兩個人死亡不可能彙成這樣的規模,至少上百人……”
她手一指,将方位逐個指給趙景澤瞧。
“夠了!”趙景澤匆忙打斷她。
“城中情況看上去很好,是因為他們将死人全都扔進河中,我就說我為何沒能第一時間探明水下刺客……”
“别說了……阿晏!”趙景澤騰地起身,面露祈求。
餘初晏仰頭與他對視,神情平淡。
趙景澤顫聲問:“所以,阿晏你有辦法救他們是嗎?”
“有,但是沒有必要,龍脈不斷絕,此地的生機就不會斷絕,總有一日人會回來。”
況且死了些人,其他萬物有了生存的空間,龍脈從不隻靠人類變強。
餘初晏又轉頭,遙望着排隊等待物資發放的人群,他們之中有一半的人,活不過一周。
但剩餘活下來的,将會是這片土地的生機。
“那父皇你又為何能救?”趙景澤不死心。
餘初晏疑惑,“那能一樣嗎?陛下是皇帝,是真龍天子,他的死亡才是真正動搖根基,而這些不過是一群凡人罷了。”
趙景澤震聲反駁,“他們才是青淵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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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景澤走了,與餘初晏大吵一架後,甩袖離去。
餘初晏目送他步履匆匆前往賀家軍所在軍營,她想,若是賀鳴和她一樣理智,就知道不該涉險前往山間救那些多半已經死亡的村民。
但賀鳴同意加急出兵,連夜前往救援,車馬帶走了一大半。
黃昏時分,燃燒的火把構成一條長龍,朝着夜色中前進。
向晖帶着幾名親随官留下,前往縣令家中搜集罪證,知州已經被限制在驿站之中。
随侍進來送了一次晚膳,又很快離開,餘初晏久久坐在窗前,怎麼也想不明白,小龍崽子居然因此跟她争吵。
想着想着,餘初晏也惱了,有本事他自己救人,又何必來找她幫忙,她隻不過不想浪費靈力做一些沒有回報之事,有什麼錯?
越想越氣,餘初晏晚膳沒用,也沒告知任何人,獨自躍出驿站。
一盞茶後,她抵達了一座寺廟。
廟不大,和她住的聽荷殿差不多大小,内裡卻擠滿無家可歸的人。
他們被凍得瑟瑟發抖,緊緊依靠在一起,身上裹着草料,混合着由破爛贓物衣服縫制的被褥。
廟中擺了炭盆,隻有星星點點微弱火光,幾乎無法取暖。
但這群人誰也沒有争搶,将離炭盆最近的地方留給老人與孩童。
寺裡的老主持若有所覺,來到院中。
甫見到餘初晏,他微微一驚,似乎在迷惑為何會有女子夜裡拜訪,瞧着衣着不像是無家可歸的模樣。
試探性問:“天寒地凍,施主緣何來小廟?”
餘初晏瞥一眼他,“你的廟要塌了,若是再不清理屋頂的雪。”
老主持苦笑,“廟中皆是老人、孩童或是身有殘疾之人,飯都吃不飽,哪有功夫清理屋頂。”
餘初晏随手一揮,屋頂的雪窸窸窣窣落下,驚擾了不少廟中人。
老主持連聲道謝,詢問餘初晏的來意。
“龍脈。”餘初晏言簡意赅。
老主持面露警惕,“農麥?這裡可沒有什麼糧食!”
他的口音讓餘初晏有些失語,沒接他的話頭,四處張望片刻,徑直來到一口井前。
井口被石闆蓋着,再由厚重的巨石壓于蓋上,縫隙處還淋水成冰,封得嚴嚴實實。
“這是為了避免孩子不慎跌進井裡。”老主持明顯緊張起來。
他的阻攔并未起作用,石塊與石闆都已被餘初晏輕輕揭走。
往下一探,井很深,能瞧見粼粼水光,水波下金光流轉——是龍脈。
老主持長歎一聲,見阻止不成,終究是步履艱難地離開。
回屋前,一枚木制令牌砸到他的背上,他彎腰拾起。
“憑此去驿站領點炭火和食物吧,能領多少就不知了。”
女子清悅的尾音消失在暮色中,他定睛望去,井邊哪還有餘初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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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水符護身,餘初晏跳進井中。
甫一入水,暗流湧動之聲吞沒了其餘聲音。
未等她适應水下昏暗的環境,磅礴的黑色靈力朝她沖擊而來,裹挾着淩厲的水刃。
刹那間青淵劍出鞘,凜然的劍光擋下這突來的襲擊。
長劍一抖,與糾纏龍脈的黑氣纏鬥起來。
準确來說是魔氣,餘初晏很久未見如此精純的魔氣,上一次還是在她兩歲之時,彼時她還未上玉虛山。
居然是魔修,餘初晏轉念一想又覺得合理,隻有魔修才會用這般下作的手段。
青淵劍揮出,龍脈附在其上,卷出一道如蛟似龍的漩渦,與魔氣狠狠撞在一起。
巨大的餘波另餘初晏不得不捏訣護體,水中作戰到底不是她擅長的領域。
她猛地下潛,将心中所感分與龍脈,龍脈為她開路,引着她來到一處巨大的溶洞内。
魔氣如跗骨之蛆,緊緊纏于龍脈上,稍不留神,又有吞噬龍脈之勢。
上了岸後,餘初晏冷笑,區區魔修零散的魔氣,也敢在她面前造次。
她單手持劍,橫于胸前,另隻手飛速結印,拂過劍身,青淵劍迸發出金光,伴随着劇烈的嗡鳴。
腦中閃過師尊無數道揮劍的身影,餘初晏輕輕閉眼,再度睜眼時,手中長劍猛然刺出。
“九阙劍法第七式——破邪!”
這一瞬間她的身影與腦海中師尊的身影徹底融為一體。
破空的劍意,伴随着恢宏的靈力,浩浩蕩蕩沖向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