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初晏反應很快,堪堪接住了後仰的趙景澤,與他一同跌進車廂内。
身後混亂聲音漸小,車廂裡雜物亂飛,兩人廢了些功夫才穩住身形。
馬夫嘗試安撫馬匹,卻無用,隻能盡力操控馬車不撞上障礙,車毀人亡。
趙景澤目露受傷,顯然想不通為何他的子民,還是個孩童,會如此對他。
餘初晏卻是容不得他多想,一手攬着他,一手提溜車夫,躍下馬車。
失控的馬匹最終撞進一座小院中,惹出一片驚呼後,側翻倒地不止。
甫松開手,車夫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凍得通紅的面容上涕泗橫流。
餘初晏沒管他,拍了拍呆滞的太子,“受傷了嗎?”
趙景澤垂眸,良久搖了搖頭。
餘初晏心知他難受,與他一同去查看馬車的情況。
馬車還算完好,内裡就亂得沒法進人。
馬駒也活着,前腿處鑲着的破陶片讓它流血不止,餘初晏歎口氣,上手拔出陶片,又給它敷上傷藥。
整個過程,馬駒都很配合,粗喘出的熱氣,讓它鼻間結出一小片冰淩。
趙景澤在與屋主交涉,賠了他們一錠銀子。
屋主卻搖頭道,這世道銀兩無用。
趙景澤強硬塞入他手中,“朝廷的赈災糧布下來了,起初會免費發放一部分,等雪災好轉了,銀兩就有用了。”
屋主将信将疑,見他雖有狼狽,但衣着華貴,還是咬牙将銀子收好。
馬兒隻能留在院中,趙景澤與屋主約定好,等府兵接走馬車,與餘初晏相攜離開。
細雪不知何時停了,寒風仍然呼嘯不斷,趙景澤深一腳淺一腳踩在厚雪中,眼前被自己哈出的白氣,暈染了視線。
餘初晏握着他冰冷的手,替他擋住了凜然的風。
兩人緩緩前行,心思各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麼走着,直到與前來相助的府兵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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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活口,全是死士,屬下可以肯定是暗閣之人從中作梗,挑起動亂。”
驿站内,向晖正與太子彙報刺客一事,餘初晏坐在窗前,俯視樓下往來的侍衛。
“又是暗閣,父皇一事也是他們動的手腳!”趙景澤憤憤握拳。
餘初晏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組織名,随意問了兩句。
向晖和她解釋,暗閣近十年活躍于人前,由前朝餘孽組建,誰也不知他們規模多大、内有多少人、閣主又是何人。
隻知他們一直暗中挑起三國紛争,時常下手暗殺各國皇室成員。
上回在澧都街上,刺殺趙景澤的正是他們。如今的天啟皇帝也是因為曾經的儲君被暗殺後,接替太子之位。
宮中針對陛下一事更有他們的影子,那名縱火燒房的太監,皇城司去其祖籍處查詢時,方知他全家都已喪命,手段之殘忍,分明就是暗閣行事風格。
修真者卻是近來才出現,此前聞所未聞,前朝的修真者按理皆已被國師斬于戰場上。
“大抵因為師尊身隕了。”餘初晏思索,“大能隕落,其他修真者應當會有所感悟,實力高強的話。”
亂世之中,機緣更多,若無亂世,創造紛争。
宇宙周而複始,六十甲子輪回,距離師尊出世擺平前朝亂世,也接近六十年了。
天道衰落,衆多大能于上一輪回中道隕,此時是最好修道、奪取天道奧妙的時機。
餘初晏擡起右手,手心處的法則熠熠生輝。
這是她上一回破陣得天道相助時,從天道身上竊取的一縷法則,她至今不知該用在何處。
不然等遇到幕後黑手,直接用法則給他打得魂飛魄散,此界就再無人能與她争奪機緣。
該怎麼把這隻老鼠逮出來卻是個問題。
向晖不知何時已經離房,趙景澤走到她身邊,餘初晏仍然望着手心出神。
直到趙景澤半蹲于她身前,将臉靠在她空無一物的掌心中。
餘初晏回神,“怎麼了?”
“都是我太無用了,才讓阿晏沒法離開我身邊,去修複龍脈。”趙景澤聲音悶悶不樂。
餘初晏順勢靠坐在窗台,将椅子讓給趙景澤,有她在,寒風席卷不進室内。
“不要多想,我說過了,隻要你站在這片土地上,龍脈已經開始修複了。”
至于赈災之事,太子又能幫多少忙,起一個精神領袖的作用。
朝中本就有一套完整的赈災流程,此次太子的親随官多是熟手。
哪怕今晨突發事件稍微打亂了計劃,但好在物資損失很少,衆人也迅速重新整頓。
那名幼童,最後也沒追他的責,他隻道有人給他一捧生米,讓他來刺殺太子,至于結果如何無所謂。
幼童不記得那人長相,隻能算是暗閣人所為。
隊伍目前于驿站休整,待明日重新整裝後,将與地方軍共同下到山間村落救援。
驿站附近支起了臨時布施點與義診處,城中百姓隻消用極低的價格便能買到糧食。
待到日後以工代赈,減免稅務,受災地區遲早會恢複以往生機。
唯一不确定的,便是這場雪災究竟會持續多久。
連餘初晏也無法給出肯定回答。
此間緣由比較複雜,餘初晏一時半會沒法解釋清楚。
龍脈受損引發天地異象,異象緻使多地大雪不斷,嚴寒不止。
修複龍脈後,異象雖停歇,但氣溫不會回轉,兩州很可能将一直維持這般狀态,直到春臨。
“所以連阿晏你都無法改變這種狀态?”趙景澤追問。
他沒能聽懂個中緣由,隻知春回還有近一個月,能否按時入春也無法肯定,長久冰凍,後續赈災糧跟不上,災民仍然難以生存。
還會消耗過多軍糧,開春若是天啟南下,屆時邊境發生戰争,又是巨大的耗資。
一系列連鎖反應,将會攪得青淵百姓疲敝不堪,百業凋敝,其他兩國未必不會落井下石,青淵未來幾年都不會安生。
這不正中了幕後之人下懷。
餘初晏不語,還避開了他灼灼的目光。
趙景澤心中一沉,垂眼望着地面。
房中陷入死寂。
良久,他故作輕松一笑,“無妨,也不能萬事都靠阿晏,既然是赈災,那就需做好最壞的打算,我傳信與父皇,讓他再多備糧食送來。”
“後頭還有表姐家的物資,算算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