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輪回将至,已經是合體期的逍遙道人,若再以百萬人性命為引,未嘗不可得道成仙。
但,以百萬枯骨為踏腳石的道,真的叫道嗎?此等仙人,真的配為仙嗎?
餘初晏心覺不配,天道不處置他,就由她餘初晏來替天行道!
餘初晏沒有在動用魔珠,不屬于她的靈力,終究不可過于依賴,長久如此她與逍遙道人又有何區别!
結印解開青淵的封印,轉手插入冥火中。
“你不是喜歡吸收怨氣嗎?”餘初晏眼中倒映着火中不斷燃燒的人面,心中無悲也無喜,“那就将這萬鬼幡通通吸幹!”
這萬千人命由她來解脫,無數因果由她來承擔!
青淵劍若有所感,驟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它所在之處形成一道漩渦,成水紋狀不斷向遠處擴散,扭曲的人面順着漩渦通通彙入劍身。
萬鬼幡與青淵兩相對抗,餘初晏不得不雙手握劍,才不至于讓它被冥火拖走。
銀白色的劍身逐漸染上黑繡,腦中尖銳的哭嚎逐漸安靜。
逍遙道人顯然發現了她的意圖,猛地撤去冥火,雙手化作利刃襲來。
青淵劍失控掙脫餘初晏沖向萬鬼幡,她隻得赤手空拳接下逍遙道人的攻擊。
青淵與萬鬼幡纏鬥,餘初晏也與逍遙道人打得勢同水火。
兩人拳掌相接,肉眼可見的靈力波紋擴散,爆發強大的沖擊力,雲層都被擊散,形成一道怪異的藍圈。
此等異象依然沒有被趙景澤錯過,他遙指空中,示意衆人擡首。
灰衣太監搖頭,“此等實力的修真者不再是我們能應付的對手,屬下認為應當候在安全之地,至少等罪囚胡禮抵達,确認能催動太一鐘再前進。”
趙景澤心急如焚,也知他說得有道理,他的視力比旁人要好,能看到雲層中不斷穿梭的兩道身影。
時不時撞在一起,将雲層攪得七零八落。
逍遙道人雙腳踏至石峰,人如離弦利劍,五爪如鈎,沖向餘初晏。
在他身後,山石不堪其力,猛地炸裂,連帶着山脊都出現裂紋,山峰搖搖欲墜。
餘初晏正面相迎,論身體強度,她經多重天雷淬煉,自诩不屬于任何人。
然而逍遙道人的身影于空中一分為三,裹挾着魔氣的利爪分别從三個方向攻向她的後腦、心髒、丹田,拳風迅猛,勢不可擋。
餘初晏心知這并非幻術,而是快到極緻産生的殘影,她于空中無處可避,雙手成印,符箓護體,接下三方強勁的攻擊。
利爪刺入□□,逍遙道人不知何時沖破她的防禦,五爪沒入她的後心。
他露出勢在必得地笑意,隻要捏爆此人的的心髒……忽而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手中觸到的并非鮮活的心髒,而是——
餘初晏扭頭,微微一笑,“抓到你了。”
雷擊木祭出,九天玄雷驟然落下,堪稱恐怖的紫黑色電龍貫穿天地。
天地震動不已,山脈間亂石滾落,連百裡外撤離的青淵帝一行人都若有所感,紛紛擡頭望向晴朗的天空。
這種程度的雷擊,對餘初晏而言不過爾爾,但她體内積攢的靈力一掃而空,隻能高呼召來青淵回防。
逍遙道人承受了這專門針對妖魔的萬鈞雷擊,脫力般落至山澗。
塵土散盡後,他身披的道袍化粉碎,灰黑的上身肉眼可見細小的雷電蔓延。
趁他病要他命,餘初晏手持青淵,當下沖向萬鬼幡,隻要本命法器毀去,逍遙道人多年修來的一身魔氣也算是報了廢。
在她即将以青淵破開幡旗的瞬間,背後傳來一股強大、夾雜着孤抛一擲決心的恐怖氣息。
餘初晏沒有回頭,一記直刺,青淵瞬間沒入幡面,同時口中高喊:“天道!!!”
黑雲聚攏,比方才雷擊木喚來的、更強勁、更恐怖的天雷毫無征兆落下。
耀眼的白光中,萬鬼幡瞬間化作齑粉,無數生魂逃逸,也免不了被雷霆擊碎的命運。
在天道驚雷的前一秒,逍遙道人垂死一擊猛烈地擊中餘初晏後背。
幸好不知從何處射來的護身符護住了她的心脈,護身符破碎的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師尊的氣息。
饒是如此,無靈力護體的她,五髒六腑仍然被這一掌擊傷,短暫地暈厥了幾秒。
很快她強撐着蘇醒過來,在空中轉過身,面向已經碳化的逍遙道人,手中青淵再次出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刺入他的肩頭。
兩人一同落入深不見底的水潭中。
失去意識前,她好似聽到趙景澤聲嘶力竭的呼喊,又好似感受到冰冷的鱗片從她手臂間蹭過。
随後就被卷入水底的漩渦,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
趙景澤随手扯了一人,讓其将宋峥給他的護身符以彎弓射出,護身符是飛馳出去了,但人好像并非青淵之人,長弓一撇,人已經消失。
沒時間關心莫名出現的狐面人,毀天滅地的雷暴,緊随着山崩地裂,衆人下意識逃至平坦之處。
唯有趙景澤注意到從空中以不正常速度跌落的兩人,翻身上馬,朝着他們墜落的方向奔去。
衆人阻止不及,隻有灰衣太監迅速跟上了他的步伐。
待他趕到時,隻望見一片平靜無波的深潭,目之所及,唯有幽深的水面,四處不見人影。
趙景澤當機立斷,脫了長靴與外袍就跳入水中,寒意自四面八方而來,水中視線受阻,昏暗不明。
越往下水越刺骨,胸口幾欲炸裂,也未能找尋到一絲一毫餘初晏的影子。
良久,他撐着最後一口氣浮出水面,大喘一口,眼中盡是迷茫與彷徨。
灰衣太監功力比他深厚,于水中反複進出幾次後,最終确認,餘初晏與那名修真者很可能被卷入了暗流中。
以兩人當時的狀況來說,恐怕兇多吉少,說到底,真的有人能夠在那兩道雷擊中活下來嗎?
眼見趙景澤還在做無用功,他于心不忍,道:“太子妃殿下恐怕已經……”
趙景澤聽不進任何話,他隻像行屍走肉般,機械地重複着深入水中動作,灰衣太監不得不将他打暈帶回岸上。
事已至此,灰衣太監想,至少太子不能再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