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内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不想注意都難。
林常懷忍着那股煎熬,咬牙切齒道:“出去。”
燕危翻書的動作不停,臉上沒什麼表情,“不是你叫我同你住一起嗎?還沒過半炷香的功夫,你倒是先反悔了?”
“一号!”林常懷不知燕危姓名,隻知其代号,話語凝重道:“我的名聲不重要,但林府的名聲重要,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以身入局賭上自己的人生,名聲而已有什麼可在意的?”燕危反唇相譏,“外人隻知林府是武将世家,卻不知這武将隻是帝王忌憚的将死之人罷了。你若想保全林府,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你一個無名之輩,我堂堂武将之後,憑什麼聽你的?”林常懷用力閉上眼睛,以往說的話都沒這幾日說得多。
燕危動作一動,繼續翻書,“我的身份牌子是假的,一号死士也已經随着他的死亡而埋入到泥土中。實在不知道叫我什麼,那便叫我吳危吧。”
林常懷不知道他的身份,而燕則是國姓,隻有皇室才姓燕。
如果他說出自己的真名,怕是林常懷就會知道他的身份了。
本該早夭的六皇子啊,卻成為了一個死士,多可笑啊。
“吳危?”林常懷念着這個名字,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夜已深,歇息吧。”
燕危起身吹滅了蠟燭,隻留下桌旁的燭火,他重新坐下看起書來。
燕國皇帝年輕時還算治理得當,但到了中年後卻開始荒淫無度起來。
兒子們長大了,皇帝自以為老當益壯,遲遲沒立下太子。
不管是宮妃還是大臣都蠢蠢欲動,生怕自己落後一步就沒了破天的榮華富貴。
大臣暗地裡押寶,幾位皇子明争暗鬥。宮妃也在後宮中争鬥不休,都想自己的兒子坐上那位置,從而坐上那萬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後之位。
最明顯的便是五皇子和七皇子,七皇子雖是皇後所出,但皇帝沒立太子,連皇後心裡也沒底。
而五皇子則是青貴妃所出,即使是生下雙生子,皇帝也沒厭棄她。
十幾年過去,依舊寵慣六宮,青貴妃這才有了底氣在背地裡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按理來說一國皇帝才會養死士,怎麼貴妃也在養?
青貴妃培養死士,燕國皇帝知道嗎?
青貴妃母家也不算大富大貴,十歲入宮才讓母家在這京城站穩腳跟。
而這也是後宮嫔妃攻擊青貴妃的一個點,之前被原主殺死的那個宮妃就是因為嘲笑青貴妃的出身,才被青貴妃如此對待。
權力是治療疾病的最好良藥,自古以來人人都想得到權力,可人人都死在權力的争鬥當中。
不管是後宮還是前朝,所有人都在為權力而争鬥。
燕危看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大網跟個篩子似的,每個人都擁有,但實際上每個人都無法掌握。
與燕國并齊的是北青國,北青國好戰,資源豐富充足。
在察覺到燕國走下坡路時,邊疆便會頻頻發生戰事。
而燕國百姓連吃都吃不飽,這些問題全是皇帝搞出來的。
一旦被權力滋養過,掌握着生殺大權時,便沒有人想過要放手,同樣的也不想死亡。
皇帝表面看着健朗,其實身體虧空得厲害,他曾聽聞過古時有皇帝追求長生且成功過,他便也開始效仿。
人力,财力都朝長生追求而去,自然也不會管手底下人的死活。
燕危合上藍皮書,突然開口,“皇帝讓國師尋找長生之法,國師那邊有什麼進展嗎?”
差點睡着的林常懷被這突兀地出聲給驚了一下,雙手撐着自己坐起來靠在床頭,淡淡道:“本就是旁人所杜撰的,你覺得國師能找到嗎?”
“那這些年來,皇帝所吃的藥是毒藥還是良藥?”燕危偏頭看向屏風後,隐隐間仿佛看見了那張冷淡不起波瀾的臉。
“是毒藥還是良藥,很重要嗎?人終其一生都會走向那一步,不是嗎?”林常懷反問道。
燕危眉梢一挑,站起身來,“你說得對,人都會死。不管他吃的是毒藥還是良藥,已經不重要了。”
“我出去一趟,寅時回來。”燕危站起身,随口說了聲。
“去哪兒?”林常懷偏頭看着他的身影,雙手抓緊床沿。
“見一故人。”燕危頭也不回離開,房門關上時身影融入到黑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