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宿舍傾刻間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靜中,傅書豪的腳在衣櫃邊悠悠地晃來晃去,可上一秒這裡還有一個活人在獵人手中掙紮。
就連這陣短暫的春天都并沒有持續多久。
“咚”的一聲,高處有什麼東西跳了下來,震得地面都在發顫!狹小空間裡的燈管搖搖欲墜。
宿管陰沉着臉,整個人帶着一股強大的氣場,她面向挂着屍體的衣櫃。
良久,她矮小的身子往上夠了夠,刀柄被/幹脆利落地拔了出來,刀脊還在從上往下淌着血。
撲通!
利刃離體的那一刻,剛挂上去的人就從衣櫃上直線向下墜落,與地面相撞後發出一記沉悶的重響!
宿管對面前的死屍不予理睬,她神情專注地在衣服上擦拭鋒利的刀上殘留的血迹,看向這樣一個死物的眼神都比剛剛殺傅書豪時要柔情。
直到手中的利器再次變待锃亮,看起來瞬間就能讓人人頭落地她才稍降辭色。
她又恢複了原先有些佝偻着的樣子,和方才殺伐果斷的殺人狂簡直判若兩人,她邁着蹒跚的步子一頓一頓朝着宿舍門口走去。
如果宿管每天都是在僞裝自己真實的一面的話那也太可怖了。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是披着宿管皮的殺人狂,還是隻在夜裡見血封喉的宿管?
她在另外兩張床前停滞了幾秒,陰鸷的目光緩緩上移,看到了兩團微微隆起的被子。
一秒,兩秒。
宿管擡手,她的左手腕上居然戴了一個老式的鐘表,上面盤根錯雜的裂紋好像她臉上層層疊疊的褶皺;表帶是皮質的,看得出來主人的确有在悉心保養,上面一點脫落的痕迹都沒有。
宿管站在這裡,和鐘表一樣,活脫脫一個被歲月淹沒的老物件。
她稍稍眯眼,陰翳的眼球轉動,居然是在這般昏暗的環境中細細辨别着指針的走向。
很快,在看清表盤後,她的神情更加陰鸷,狠戾的目光簡直恨不能給本就布滿裂痕的玻璃燒出個洞來。
她在這裡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一聲冷哼後,宿管垂下手,挪着蹒跚的步子離開,“砰”的一聲摔上了宿舍門!
——她不怕吵醒這幫學生,畢竟她要的就是這個。
那蛇遊般的腳步走遠了,明顯到了對面,也就是他們門對門的那問。
許衿拉開被捂得熱氣騰騰的被子,不動聲色地換了好幾口氣,可惜宿舍不通風,空氣中鮮活的鐵鏽味直擊他的鼻腔,令人連連反胃。
強忍着翻湧的胃酸作怪,許衿坐了起來,同時忽然感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在遊動,而且就貼着他的後腰,一個相當脆弱的部位。
易往暗啞的聲線從身後傳來:“貼着桌子走。”
差點忘了後面是這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許衿聳起來的肩膀也漸漸松懈,他緩慢地順着梯子往下爬,中途幾乎沒發出什麼噪音,最後許衿穩穩當當地落到了平面上。
宿舍隔音能力太差,外面宿管開門的撞擊聲不斷傳入許衿的耳朵裡,他暫且放下心,踮着步子貓着腰往陽台方向靠。
傅書豪屍骨未寒,胸口還有尚未流幹的腥紅;因為死前經受過機械性窒息,他的臉呈紫紅色,眼睛大大睜開,毫不誇張地說像一對圓溜溜的銅鈴。
傅書豪的眼中映出一個将死之人死前極緻的痛苦和空前的求生欲,看起來無比瘆人。許衿心中泛起一陣惡寒,他幹脆伸手将傅書豪的眼皮阖上了。
他沒忘了宿管逆天的夜視能力,許衿側着身用後背貼在桌子上。
似乎是誤差的原因,宿舍的桌子寬度都比衣櫃少一截,剛好能有一個空缺藏身。
許衿很瘦,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宿舍門,于是他蹲下身,開始摸索傅書豪身上的東西。
在故事裡,他們和傅書豪本就是萍水相逢,也就更談不上什麼死者為大了。
修長的手将凍得微微有些僵硬的屍體摸了一圈,沒有任何異常,全身上下甚至可以說幹淨得離譜,兜裡連張紙都沒有。
許衿遺憾地收回手,打算趁宿管心血來潮掉頭回來之前爬上/床膜覺,收回的手卻正好蹭到了傅書豪的小臂,它徑直從他身上滑了下來,耷拉在地上。
許衿怔住,他眨了眨眼,緩緩蹲下身,将那條幹淨的小臂翻開,露出濺上幾個血點的肌膚。
如今的小臂上空空如也。
那塊燙傷疤不見了。
許衿瞪大眼,他以為自己記錯了,于是将另一隻手也翻了出來,可上面同樣沒有那片淡粉色的印記。
他忽然鬼使神差般探上了傅書豪的鼻息——的确沒有溫熱的氣流打到手指上。
啪答。
一個微小的物件從高處墜到了腳邊。
許衿低頭,這是一粒紐扣。
他隻在易往的襯衫袖口處見到過。
說時遲那時快——
許衿來不及站起來,他索性鑽進了書桌下,霎時間整個宿舍萬籁保寂,那股被窺視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餘光中,一隻不停轉動的眼球無聲地出現在了門口的小窗子外,正監視着裡面的一舉一動。
許衿屏住呼吸,手有些緊張地撐住了灰撲撲的地面,他這時感到有什麼東西硌到了他的掌心——冰冰的,薄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