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四十分。
樹影婆娑,距離兩棟宿舍樓僅一個廣場之隔的新教學樓樓頂,一個身着驕陽中學校服的人影在欄杆邊緣坐着,如果離得再近點,甚至可以看得清這人的腿正随着一陣一陣的夜風搖晃。
學生的目光落在宿舍樓上,但她的目光在觸及女寝的那一刻遲疑了,随後有些煩躁地啃起了右手的指甲。
可下一秒她發現男寝一個陽台上站了人,而且……不止一個。
“哼。”她冷笑一聲,舔掉了手指上剛剛咬出一個洞來流下的顔色不正常的血液,随即拿起她放在一邊用腿壓住一角的那沓紙,懷着笑意重新點了點。
沙沙沙。
今夜格外的冷,晚風斷斷續續,樹葉窸窣的輕響聲一直環繞着整所學校,聽起來太過密集,也太空靈,聽起來就像有學生在說話,還是很多學生。
這給整所學校染上了詭谲的色彩。
她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就好像所有的學生都在陪着她吹晚風閑聊,聊衆目所盼的校藝術節,聊即将竣工的新教學樓,聊嶄新的校園生活。
她笑了,好看的五官笑得很别扭,似乎是在逼着自己笑,因此呈現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驚悚感。
一道微乎其微的吱呀聲從身後傳來——
她捕捉到這一動靜,刹那問就已經以驚人的速度轉了過去!
那是一個個子極高的女人,女人一襲風衣,長發随着晚風輕輕擺動,被發現的那一刻她正背着身子悄然推過天台門,奈何年久失修的門再怎麼樣都會發出聲音,門還是不可避免地叫了幾聲。
感受到了一道陰恻恻的視線後她幹脆一腳踢了上去,本就岌岌可危的門這下直接瀕臨報廢。
“是你。”女生語氣平平,不知道是料到了她會來還是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謝雨扯了扯被踢歪了的鞋跟,直截了當地承認:“是我。”
女生不急不徐,她高高在上地提醒道:“你夜不歸宿,還損壞了學校的公物。”
“嗯,”謝雨相當爽朗,她絲毫不和面前的女學生見外,自顧自就走到了天台欄杆邊,但并沒有要靠近女生的意思,“那你給德育處或者校長打電話吧,我想他們現在應該還沒睡。”
“小妹妹,要借姐姐我的電話嗎?”謝雨含着笑,慷慨地遞出了自己的手機。
女生在謝雨手伸過來的一瞬間就警惕地将身子傾向了另一邊,因為坐在欄杆上的緣故,這一動讓她差點失去平衡直接掉下去。
不過她在聽到謝雨最後一句話後就明白了,這個人什麼都知道。
“你上來有什麼目的,你要阻止我?”女生即便知道了面前這個人不是個善茬也沒多大的反響。
因為她很清楚,沒有人能阻止她。
誰知謝雨搖了搖頭,一屁/股坐上了看起來積滿塵埃斑駁一片的欄杆。
有身高和逆天比例的原因在,她現在也比女生高好多,從氣勢上就占了上風。
“我為什麼要阻止你?”謝雨笑道,“隻有幾分鐘了,難道你會讓我阻止你?”
這倒的确是,女生想,還挺有自知之明。
“不過我來找你确實也有事兒。”謝雨補充道。
女生:“?”
誰半夜閑着沒事來找NPC?
“你還記得那兩個男的嗎?”謝雨開門見山,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想着閑着也是閑着,女生裝傻充愣:“哪兩個男的?”
“别跟我在這兒演,我知道你有記憶,“謝雨冷笑一聲,态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毫不留情拆穿她,“或者說,你更希望圖書管理員親自來找你?”
女生懷疑自己聽錯了,她說誰?
提到圖書管理員,女生渾身一顫,差點又從欄杆上滑下去。
她看向謝雨的眼神變了,咬牙切齒道:“你怎麼會知道她的?”
“你猜?”謝雨眨眨眼,不願透露更多。
憶及一些不那麼美好的回憶,女生又下意識想把手放在嘴邊,但礙于面前還有人,她不得不咬緊牙關抑制住自己的天性。
女生不敢賭這個可能性,要是這個女人是偶然間得知的這個人還好,倘若她是真的認識圖書管理員……
“……我隻記得一個,那個最高的男的是myth吧。”女生語氣幽怨,妥協道。
但她很快又加了一句,“不過我隻知道英文名,還是偶然知道的。其他的你問我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很小。”
“另外一個我不認識,很面生,但他身上有種令我很熟悉的味道……”女生補充道。
這跟謝雨猜想的都差不多。
謝雨興緻缺缺:“那這個故事裡還有别的人知道嗎?”
“不清楚,”女生搖頭,提議道,“你不是都認識管理員了嗎,你等下一輪了再拿去威脅他們呗,他們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謝雨不置可否。
她起身,拍了拍風衣上的灰,“那真可惜,我應該是沒機會去問了。”
女生的語氣立馬變得譏消:“怎麼,你還要在你的隊交那兒演傻子?”她要是還看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就不用在A級故事裡混了。
謝雨白她一眼,好笑道:“我演傻子?真正的傻子另有其人吧?”
計劃臨近最後的期限,喪鐘已在時間洪流中敲響。
謝雨真的如她所說并不打算阻止女生,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她走到天台門口,推開那扇被她一腳踢得歪歪斜斜的門。
身後的女生望着她的背影,再次皺起了眉頭。這個人很奇怪,她既不想借這個良機把故事推向另一個不可控制的發展,也不想在有管理員的幫助下以最優解打通完美結局。
……算了,她的心裡有一個響個不停的倒計時,離那個振奮人心的時刻隻差十秒。
隻要等到這一環也圓滿完成就好了,其他的事她不用想太多,正如以往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她都是這樣做的。
淩晨四點四十四分。
女生忽然看向那棟與新教學樓僅有一個廣場之隔的男生寝室,獨屬于那個可怕存在的目光化作實質刺來。
她被myth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