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正題,既然易往也看到筆記本上的内容了,許衿沒打算隐瞞,他嘴唇翕張:“我覺得圖書館一樓那個季瓊瑤有很大的問題。”
然而易往的目光一直如實質般落在許衿臉上,那雙玄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泛着金屬般的冷光。他微微前傾的身體在課桌上投下一片陰影,将許衿整個人籠罩其中。
“我簡單地做了個排除法,昨晚夢魇的源頭要麼是這個筆記本,要麼就是那兩支寫了高考加油的筆,”許衿對易往意義不明的行為視而不見,他專注于解釋道,“它們的共同點就是都跟季瓊瑤有關聯。筆是她親手給的,而筆記本不出所料應該是她故意放在表面等我去拿的。”
“你的意思是說……夢到的那些東西和筆記本裡的内容是她故意做局想讓我們看到的?”易往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筆記本上敲擊,指節與紙頁接觸發出清脆的“哒哒”聲。
他反應得很快,不愧是穩坐于神壇之巅的審判者。
“對,而且她也的确做到了。”許衿語氣有些複雜。
他接着說:“如果真的如白日夢所說,就算昨晚的夢魇是假的,那這個筆記本也一定是真的,我肯定它不是這個故事裡的一部分。”
“的确,它是被遺落下來的,那場實驗後的遺留物,”易往忽然開口贊同道,“而且這個筆記本是被縫合起來的,它被分為日志和日記兩部分,同時記錄者分别是旅者和Author、myth。”
“日志裡明确提到了它的保密等級很高,因此它不可能出現在這個故事裡。”
易往頓了頓,“除非Author和myth不小心遺落的日記本被人撿到,而且這個人将日志内容謄抄到前面,還貼心地删去了無關緊要的篇目。”
“日志保密等級這麼高,除了記錄它的旅者本人誰還能記住并且謄抄上去?”許衿的聲音不自覺變大,連隔了幾個過道之遠的謝雨都沒忍住看了過來。
易往見許衿情緒有些激動,第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僵硬地将手貼在許衿的後背上,一下一下地往上捋着,像在給一隻炸毛的貓順毛。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季瓊瑤就是旅者呢?”
盡管易往已經将語氣放柔了許多,但這句話仍給許衿帶來了不小的沖擊,他能明顯感受到許衿的肩膀顫了顫。
“如果季瓊瑤就是旅者,那她給我們筆和筆記本的目的就明确了,她就是想在潛移默化間影響我們的記憶,給我們灌輸這個故事和我們有關的觀念。”易往自然而然地松開手,緩緩攬住許衿的肩,将他半摟在懷裡。
許衿聞言愣住,但沒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易往環住,他不解地問:“為什麼說這個故事和我們有關?”
易往聽見這個問題反倒是低笑一聲,答非所問:“許衿,你猜一猜……夢裡的那個月亮叫我什麼?”
說話的人離他太近,許衿這時候才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脖子上,刹那間那片皮膚似是如火焰灼燒一般滾燙。
但此時他無暇顧及,隻覺心中警鈴大作,直覺告訴他有什麼危險正在靠近。
就在這時,易往輕輕舔了舔犬齒,語氣比世間最惡劣的毒藥還要勾人。
“myth。”
“許衿,它叫我myth。”
或者說,危險早已經将他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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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習随着下課鈴的打響而悄然逝去。
尤婷當即抱起講台上的書踩點離開了教室前門,看起來正朝樓梯間的方向走去。
下課估計隻有十分鐘,幾人決定先去找名單在哪兒,具體分工是謝雨在樓梯間望風,易往去找現在的圖書館,而白日夢和許衿分頭在綜合樓裡找名單。
白日夢去了三樓,許衿則是留在二樓,同時二樓也有這幾個班老師們的辦公室。
走廊裡一個人也沒有,許衿走到了連着的兩個辦公室門口。
這兩個辦公室都沒關門,從外面就能看見裡面的情形——半個人影都沒有。
果然,這所學校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老師。
許衿按順序開始找,他徑直走進靠前的一個辦公室,沒打開燈,順着最近的一張辦公桌看。
雖然整個辦公室都沒有人,但這些桌櫃上的東西卻依舊擺得滿滿當當,和6002宿舍裡的情況很類似。
沒有人,但有人的痕迹。
時間不夠充裕,要想在短時間内通掃一遍,平攤下來一個辦公室隻有五分鐘的時間。許衿先排除了顯眼的位置,直接從桌櫃和背後的立式儲物櫃開始找。
大部分帶鎖的櫃子上都插着鑰匙,一拔就能打開;櫃子裡面雜七雜八什麼東西都有,但就是不見那張A4紙的身影。
斑駁的樹影投進辦公室,窗外已經有了陽光。
許衿果斷關上最後一扇櫃門,轉頭進了第二間辦公室。
掠過轉角處一閃而過的黑影,許衿踏進了這個不到十平方米的辦公室裡。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着陳舊紙張與茉莉花茶的奇異氣味撲面而來。
這間不足十平米的辦公室被晨光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幾何圖形,漂浮的塵埃在淺淺光柱中緩慢遊動,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微生物。
如果說第一間辦公室隻是東西繁雜,根本就不像有人在使用的樣子,那麼這一間就完全相反,像是一張暖色的相機底片,隻有洗出來後才知道它的斑斓。
如同上一秒這裡還有人在。
許衿一眼就看見了最深處的那張辦公桌,這裡的溫馨感全部來源于此,想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他立馬三步并作兩步邁了過去,而真相卻更要令人驚喜——這一桌的電腦上貼着一個粉紅色的便利貼,上面用流暢娟秀的字迹寫着“九班雯小文老師”。
與此同時,一陣幾不可察的摩擦聲不知道從哪裡傳來,許衿還以為是窗簾被風吹動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