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點熱。
張瑾為弄好火爐,沒回圓凳上坐着,而是徑直走到榻邊,俯下身輕輕道:“雖說冒昧,但止住流言的方式很簡單……隻是不知公主願不願意配合微臣。”
周嬗一口吃得急了,險些嗆着。他聞言登時睜大雙眼,用一種非常無辜的眼神看向張瑾為,淚水随時準備落下。
他匆匆咽下奶糕,明知故問道:“什麼方式?”
張瑾為道:“微臣待會讓人再抱一床被子來,公主睡裡頭,微臣睡外頭,往後早起也不打擾到公主,可好?”
明明是一副商量的口吻,卻說得理直氣壯。
“我……不習慣和人同床共枕。”周嬗稍微墊了肚子,也不敢多吃,重新挪回床榻的最裡頭,目光幽怨非常。
張瑾為又哄道:“微臣睡姿端正,也不打呼,不會驚擾到公主的歇息。”說完,這人竟然大着膽子坐到了床榻上,還伸出一隻手,像招呼小貓那樣,朝周嬗招了招手。
說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周嬗的戲也該收尾,“羞澀”應下驸馬的要求才是。但周嬗還需要一個承諾,他蹙起細柳眉,可憐巴巴看着張瑾為,哼哼道:“我讨厭那種事,你真的不會……嗎?”
那種事。
哪種事?
張瑾為耳尖一紅,面上卻十分堅定道:“若我張瑾為有任何不端的行為,任憑公主處置。”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
然後張瑾為就看見少女輕輕點頭,就當作同意方才他的那番話,就着被子挪動幾步,湊近張瑾為看了片刻,抱起自己的枕頭,睡在了床榻的最裡面。
這便是談妥了。
……
周嬗睡不着,哪怕旁邊那人的呼吸再清淺,他也止不住胡思亂想的念頭,一會想到話本裡糟糕的内容,一會又擔心男人突然變卦。
他自周歲起就一個人睡,宮女太監都守在床帷外,乍和人同床共枕,實在不适應。他把枕邊人的呼吸聽得一清二楚,又加上擔憂身份露餡,渾身僵硬地躺在床榻上,眼睛直愣愣盯着上方的幔帳。那幔帳繡着鴛鴦戲水,白日裡看着喜慶,到了晚上反而變得有些恐怖。
“公主睡不着?”張瑾為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把正發呆的周嬗吓了一跳。
周嬗閉上眼,實話實說道:“嗯,我從小習慣了一個人睡。”
“微臣以往睡不着的時候,會默默背誦四書五經,背着背着,就昏了過去。”張瑾為語含笑意。
書呆子!
周嬗忍不住在心裡罵道,但他表面上卻軟軟說道:“我試試背誦佛經,說不定佛祖聽見我的禱告,就讓我立刻睡過去了呢。”
張瑾為笑笑,不再說話。
明日是十五,上頭有閣老下來巡查,他得趕早在翰林院點卯。
一夜無話。
張瑾為到了點就醒,他從榻上爬起,身子起到一半,忽然感覺不太對勁,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掃在他的手背上,帶着癢意。
他低頭一看,見少女将自己蜷成一團,頭靠在他的肩頭,睡得很是安詳。她把被子全踢散了,露出一節足踝,上面戴着綴有鈴铛的金足環,顯得肌膚越發潔白細膩。
“驸馬爺,您醒了?”玉汐的聲音從幔帳外傳來,她和丫鬟們系起層層疊疊的紗帳,臉上露出拘謹的笑容。
她掃視一圈床榻,見驸馬衣衫整潔,而自家公主睡得毫無顧忌,就知昨夜一切平安,總算松了一口氣。
驸馬是個正人君子,她家公主……睡得兩頰通紅,烏黑的長發從瓷白的臉上滑落,很乖、很讨人喜歡。
張瑾為忍不住摸一把少女的發頂,少女的頭發細軟、順滑,她似乎感覺到男人掌心的溫度,誤把他當做玉汐姑姑,輕輕蹭了蹭張瑾為的手。張瑾為心頭一軟,轉頭輕聲對玉汐說:“你們小聲一些,我先起了,别擾到她。”
玉汐笑道:“公主也得起了,他嫁入狀元府已有半個月,今日得回宮面見皇後娘娘。”
張瑾為有些驚訝,問:“是皇後娘娘吩咐的嗎?”
“正是。”玉汐答道,“娘娘前個兒讓人傳的口信,我們也吓了一跳呢,不過既然娘娘想見,公主也得回去看看,就當回娘家吧。”
張瑾為聞言緩緩皺起眉。
據他所知,皇後郭氏曾經非常讨厭靜妃母女。
他看向睡成一團的少女,突然心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