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顧儒已經連續兩周在出公司的時候看見這個人了。
每天都在這裡,同一個地方,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大學生,長得稚嫩,白生生的看着年紀很小。十多天如一日的穿着同一件廉價襯衫和一雙磨破的帆布鞋,在人流湧動的謝氏科技大廈下發傳單。
保安趕過他,但他也隻是往前走一段路繼續發傳單。來往的女孩可能見他長得好看,時長圍着他要傳單,但這人不知道是傻還是怎麼回事,塞給女孩們一張就趕緊跑開,假清高似的。
謝顧儒有一次要去街對面買咖啡,原本交代了助理去做,但看見那個人以後,他莫名想自己去。
他故意從他旁邊走過去,如願得到了一張傳單,隻是這人在看見謝顧儒在看他後,不像女孩圍着他時他會趕緊跑開,而是狠狠一縮,埋下頭來躊躇着盯着自己的腳尖,眼也不敢擡,膽小到讓謝顧儒忍不住發笑。
今天似乎不一樣,他沒有在以往該出現的時間出現。
直到正午十二點,空氣裡的溫度能達到三十八九度,謝顧儒有意起身想要拉上遮陽簾,卻看見那人又出現在了馬路對面。
他身上的襯衫已經透了些汗漬。可他腳下步子沒停,數着紅燈剛過就急沖沖朝着這邊跑了過來。
謝顧儒突然餓了,想要下樓一趟。剛出電梯就見有人朝着公司外竊竊私語。
謝顧儒朝那邊看過去,見一個騎自行車的年輕人面露愠色地低頭不知道和誰說話。謝顧儒眼皮一跳,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上前幾步,果然看見了那人正坐在地上。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正在看熱鬧的員工被突然出聲的謝顧儒吓了一跳,:“謝、謝總……”
謝顧儒點點頭,眼神望着那邊的兩個人,問:“他倆怎麼了?”
員工指指坐在地上的人:“剛才那男孩跑得太急,這邊這年輕人騎車過來時,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就撞一起了。”
謝顧儒蹙眉,就聽不知道是誰在旁邊小聲說了句:“這男孩不起來是在碰瓷呢,想訛一筆錢。”
“應該不會吧,我前幾天還看他在這跟前發傳單呢?”有人立馬反駁道。
謝顧儒無心再聽,朝着那兩人的位置靠近了些,聽别人口中說出些沒有依據的猜測,不如自己去搞明白。
年輕人還欲再說,被謝顧儒的氣場啞了聲,瞪圓眼睛一言不發。
謝顧儒眼神示意讓助理上前給了年輕人一張助理名片,“你的車如果有事可以聯系我,現在可以離開嗎?你的行為可能會對我的公司造成不好的影響。”
然後謝顧儒又站到那人面前。他居高臨下地打量他,自己也無端緊張了起來,喉結翻滾,有些燥熱。
面前的人沒有擡頭,手緊緊捂着腦袋,長而翹的眼睫毛顫巍巍地煽動,陽光下他的膚色近乎透明。
“你還能起來嗎?”謝顧儒看着他問。
他怯懦地擡起眼來,卻也不敢看謝顧儒,黑色的眼珠子左右溜動,抿着嘴,像快要被吓哭了。
謝顧儒索性蹲下身,從西裝内袋掏出方巾按在他額頭的傷口上,“我帶你去醫院看看,行嗎?”
他好久沒回答,謝顧儒已經開始急了,焦躁不已,卻又耐着性子重複問道:“行嗎?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他搖頭,怯怯地瞥了謝顧儒一眼,很快又錯開,輕輕說:“我不能去醫院,我要先去XX公司。”
謝顧儒快速在腦中檢索這家公司信息,目光直直看着他,從他細軟的發絲,到挺翹的鼻頭,飽潤的嘴唇,皎白的脖頸延進襯衫領口裡。謝顧儒了然地挑眉:“你去坐前台?”
“去送外賣。”他糾正謝顧儒。
謝顧儒錯愕地低頭看他,似乎不相信這細瘦的身闆能去送外賣。“别去了,來我公司工作吧。”這句話脫口而出,連謝顧儒自己都愣了一下。但看着他茫然的表情,謝顧儒忽然覺得這個決定也不算糟糕。至少比看着這雙漂亮的眼睛繼續在烈日下奔波要好得多。
面前的人過了一會兒才睜大了眼睛,欣喜快要滿出來:“真的嗎?”
“真的。”謝顧儒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牽着他起來,又問:“叫什麼?”
“劉嘉。”劉嘉的手緩慢捏着謝顧儒的指尖,無視了周圍人詫異的目光,順從地跟着謝顧儒進了公司電梯。
劉嘉似乎很興奮,進了電梯在謝顧儒有意松開手後,劉嘉卻直接下滑握住了謝顧儒的手掌,緊緊牽着。
謝顧儒的視線從劉嘉握在他脈搏上的手到興奮得泛紅的臉,大而明亮的眼睛像要放出光來,“你們也需要一個送外賣的人嗎?我很會送外賣的,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謝顧儒意識回籠,漸漸覺出些異樣來,牽着男孩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問:“你多大了?”又伸手:“帶身份證了嗎?”
“嗯,帶了!”劉嘉從襯衫兜裡摸出身份證給謝顧儒,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十九歲了。”
謝顧儒看着劉嘉的身份證,眼睛微暗一瞬,面上卻半點表情也沒露。劉嘉的年齡是真實的,隻是行為舉動未免太過孩子氣了。再一定神,劉嘉的臉湊他近了一些,友好地看着謝顧儒,“我可以在你的公司送外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