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顧儒帶着劉嘉回了自己的别墅，劉嘉在車上睡得沉，車停下好一會兒都沒有醒來的迹象。

謝顧儒沒打算喊醒他擾了他的夢，從後座拿過平闆處理工作。韓奇很快發來一個文件夾，标注着劉嘉的名字。

謝顧儒下意識垂眼去看劉嘉，不算刺眼的陽光灑在他臉上，從下巴到鼻梁，最後落在他眼皮上。

平闆裡，劉嘉的個人信息被呈現。

一個悲慘的小可憐兒。

父母在他七歲時出了車禍離世，被單身的小姑所收養。而在去年，小姑也因癌去世，他們住的工廠房也被收回。

值得注意的是，劉嘉曾在精神病院呆過三個月。

謝顧儒不太滿意這種精簡的介紹，低頭打字：“這是你一下午的工作成果？”

韓奇立馬道歉，又說晚些會把劉嘉的相關信息都發過來。

太陽很快被雲遮了起來，天色瞬間陰沉了許多，車窗外濕熱的夏風呼呼而過，吹動周圍的綠植發出嘎吱聲。

謝顧儒忘記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注視劉嘉的，他看看劉嘉緩緩掀起的眼皮，又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出聲說：“醒了我們就回家，等下要下雨了。”

劉嘉還在眨眼，似乎難以從睡夢中擺脫開來。半晌才睜大眼睛歪臉看謝顧儒，黑眼珠烏溜溜的，睫毛又彎又長，像迷路的小獸。

劉嘉問：“要回去了嗎？”

謝顧儒“嗯”地應了一聲，俯身解了劉嘉身上的安全帶，卻聞見劉嘉身上淡淡的肥皂粉味和汗味。很迷人的感覺。

“顧儒。”劉嘉叫他，聲音膩呼呼的，像被糖粘在了一塊兒。

謝顧儒回過神來，看着劉嘉微微發紅的臉，驚覺自己這個姿勢保持了太久。他退回身，開了車門，很輕地說：“走吧。”

在劉嘉睡覺時，謝顧儒給管家發了信息，在自己卧室旁邊收拾了一間客房供劉嘉住。同時想起劉嘉總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他又讓管家帶着一衆仆人去了後院，沒有命令不用回來。

謝顧儒很久前就不在七點以後再進食了，進了客廳後他才緩慢反應過來劉嘉也沒吃飯，他隻好打電話喚回廚師，讓劉嘉在餐廳吃過晚飯後自己上樓休息。

謝顧儒先上了樓，在浴室洗了一個遠超他平日洗浴時間許多的澡後，一身水汽地從浴室裡走出。

他頭發潮濕，卻沒有吹，隻用毛巾簡單地擦了。

轉身又進了書房，隻開了一盞台燈，燈光昏暗，他穿着浴袍坐在辦公桌後的真皮椅上，點了一支煙，看着窗外零星落下的雨點，慢條斯理地抽。

一支煙後，韓奇将一份寫滿劉嘉過往的文件發了過來。

劉嘉的父母死于車禍，劉嘉既不是幸存者也不是被告知者，而是他父母被車撞死時的旁觀者。

直至他父母的葬禮結束，劉嘉始終都沒有哭。在他小姑帶他回家的路上，劉嘉突然發瘋一般沖向馬路，幸虧司機刹車及時，沒有對劉嘉造成任何□□上的傷害。

劉嘉卻在那時哭個不停，似乎讓汽車帶走他的生命，才是他該有的結局。

劉嘉的小姑當即帶劉嘉去看了心理醫生，隻是他的狀态過差，年齡也過小。很多事情上劉嘉和醫生并不能形成共鳴，導緻劉嘉的心理創傷越發嚴重，智力也逐漸倒退。

在小姑得知自己患癌後，她盡可能地教給劉嘉很多生活常識與技能。

然而，等小姑真正因病去世後，劉嘉并沒有如她的願像個正常人進入社會生活。他身邊沒有親人，且情緒不穩定，社區很快就聯系精神病院帶走了他。

三個月後，在院方與社區的雙方協商下，劉嘉才正式獨自邁入社會，前後從事了餐廳服務員和發傳單這兩個職務。如果那天不出意外，這上面或許還會再添加一個外賣員身份。

停頓數秒後，謝顧儒拿出手機，給韓奇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響，韓奇那邊就接起。車鳴、人聲以及雨打在車窗的啪嗒聲悉數傳入謝顧儒耳裡。

“喂，謝總。”

“你在外面？”謝顧儒不是壓榨員工使其違反交通規則的黑心老闆。

“是。”韓奇不以為然地回答，繼續說：“我去劉嘉之前工作的飯店查了，那老闆說得含糊，但可以肯定的是劉嘉是因為被人占了便宜而離職的。”

謝顧儒又從桌上摸起一根煙，“繼續說。”

“第二份發傳單的工作是他自己離職的，證實過了，确實是因為收到了XX公司的入職邀請。”

謝顧儒挂了電話，煙頭燙到虎口才反應過來。他很難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關于劉嘉的很多都過于凄慘。

而且更讓他不理解的是，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劉嘉對他似乎有種超乎尋常的信任與依賴。

就按劉嘉所說，他們總共見過十三次面，算上今天，十四次。

見十四次面就可以讓他這樣嗎？謝顧儒又陷入了這樣的疑惑。

窗外，雨聲漸密，窗玻璃上的雨痕不斷被沖刷，模糊了外面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