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俯身去撈,卻見符因指尖輕點水面,将玉珏挑起握在掌心,佯裝歎息:"雙魚戲水本是吉兆,偏叫你扔了兩回。"
她突然執起邬宓右手,将玉珏鄭重放入他掌心。指尖相觸,邬宓感覺到她指腹有劍繭摩挲:"此物相贈你我就是過命的友人了......"
邬宓微微一怔,旋即展顔一笑,笑意如春風化雨驅散眉間積郁。
江湖兒女,快意恩仇,原該如此,心中豁然開朗解開了些奇異的困惑。
友人相交,貴在知心,何須多言?這般相互牽挂、彼此留意,雪泥鴻爪原是江湖本相。
“好,符姑娘不嫌,那邬某便以友人自居了......”
追風的嘶鳴打斷未盡之言, 符因翻身上馬潇灑肆意,逆光中向他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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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策馬返回,正巧看見葉飛沉的劍尖抵在邪佛石像的心口。
青鋒低吟,劍氣如遊龍鑽入石像裂痕,他聽見馬蹄聲卻未回頭,反而加重了手上力道。石像應聲而碎,迸濺的碎石擦過符因衣角。
"師弟,符姑娘,你們來得正好。"葉飛沉挽了個劍花收勢,"這邪佛妖丹即将剖出,還請退後,免得被妖氣所傷。"他袖中暗藏的收妖瓶已悄然開啟瓶塞。
符因翻身下馬,靴尖碾上地上一塊碎石:"葉道友說笑,貫清宗三年前接下知府委托,卻遲遲未能解決此事。如今邪祟伏誅,倒讓道友撿了個現成?"
葉飛沉面色微變:"姑娘此言差矣。若非我宗弟子三年來暗中調查,怎會得知這邪佛與知府獨子有關?"
葉飛沉劍眉驟斂,忽欺身上前半步:"隻是不知姑娘從何處得來這匹神駒?"他目光在墨頂青骢額間的血玉上停留片刻,指尖悄然掐了個劍訣。
話音未落,邬宓已橫劍擋在中間。
既見故人,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
葉飛沉瞳孔驟然收縮,骨節分明的手指攥得青白,劍眉壓着翻湧的怒意。他周身劍氣嗡鳴,驚得追風馬鬃毛炸起,前蹄在半空刨出淩厲的弧度。
"屍煞纏脈,死氣侵元。"葉飛沉齒縫間迸出八個字,劍氣割碎滿地枯葉,"宗門為你留了百年命燈,你卻甯可修這邪魔歪道?"
追風突然揚蹄長嘶,符因心裡打鼓,邬宓這大師兄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她借着馬匹遮擋後退半步,暗忖這葉飛沉怕是真被蒙在鼓裡——宗門若真有心尋人,怎會百年間連片衣角都尋不回?
“既然活着為何不回宗複命?”葉飛沉仍然咄咄逼人。
邬宓的反應也稀奇,平日裡雖寡言,至少對着她尚能吐出三兩句,此刻倒真似被人拔了舌根的偶人,任葉飛沉在怎麼追問也一聲不吭,隻微微垂頭。
葉飛沉是個直腦筋,邬宓在他眼前就像個沒嘴葫蘆,觀望一會符因徹底沒了耐心看他們拉大鋸。
"道友若得空,不如看看令師妹。"
符因突然朝遠處擡了擡下巴。過了這麼一大會,衆人幾乎差不多都有蘇醒的迹象,隻有班代雲仍然毫無知覺蹙眉沉睡,任人如何呼喚也毫無反應。
葉飛沉握劍的手驟然收緊,給邬宓丢下個不悅的眼神轉身離去,袍角卻掃起一陣罡風。邬宓依舊是一副不為所動似是已經神遊天外的樣子,甚至沒有接收到葉飛沉的這個眼神。
就在這時,石像碎片中突然迸發出一道金光。
葉飛沉袖中金瓶騰空而起,符因卻已挽弓如月,玄鐵箭破空直取瓶身。金石相撞之聲未絕,她已甩出繡着鎮魂符的錦囊将妖丹收入囊中。
葉飛沉勃然變色:"你!"
"葉道友莫急。"符因收起落日弓,笑意盈盈,"這妖丹本就是鎮國将軍鎮壓三百多年的東西,如今我替其物歸原主,豈不美哉?倒是貴宗三年來毫無建樹,今日卻想強搶功勞,傳出去怕是不好聽吧?"
葉飛沉臉色徹底挂不住那溫和的神情,手中長劍嗡鳴作響。
還未等他要斥責幾句旁邊袖手而立的邬宓,一陣梵音從極遠處傳來,帶着某種攝人心魄的韻律。
葉飛沉隻覺眼前一花,四周景象驟然扭曲昏暗。石像碎片化作漫天流螢,泛起粼粼波光,竟似一池春水倒映着天上宮阙。
他下意識去抓邬宓的衣袖,卻撈了個空——那襲月白不知何時已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漸起的薄霧中。
符因最先察覺異樣,落日弓在掌心化作一道金芒。
“小心些,這是妖丹離體後怨氣凝結不散制造出的幻境。”
符因足尖輕點,“幸好我還算精通此術,不會被迷惑。”她這麼僥幸地盤算,一轉頭卻看見兒時寨子裡的參天槐樹竟赫然在眼前。
符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