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石剛走沒一會兒,兩個侍衛先後醒來。
摸着微微犯疼的後頸,對視間都有些懵,但前方的周墨依然在眺望湖水,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雖然白天才經曆了刺殺,但周墨的情緒并不算太糟糕。
隻是看着這一汪漣漪,有些思念難以平複。
“主子,夜裡更深露重,咱們回吧。”侍衛有些不安,總覺得剛剛發生了什麼,第六感告訴他這裡潛伏着不知名的危險。
同樣是剛經曆刺殺,侍衛的神經高度緊繃。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今日的刺殺就是奔着六皇子來的,誰知道對方白天失手會不會在晚上繼續?
若不是考慮到對方可能在回宮途中埋伏,今天怎麼也不會答應就近歇下。
周墨歎口氣:“走吧。”
第二日天還沒亮侍衛便叫醒周墨,說是左相一大早等在門口。
冬日裡下着雪,這屋子裡又不似宮裡,連炭火都沒有,周墨有些憊懶。
在被窩裡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起床,草草梳洗後才出門。
相府的馬車靜靜地伫立在門口,護衛們頭上身上落了薄薄一層雪花,看起來等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參見殿下!”
整齊劃一的喝聲在靜谧的清晨炸響,周圍宅子陸續點燈,看樣子是被吵醒了。
“起來吧。”周墨皺眉看着面前孤零零的馬車:“你們左相這是...?”
馬車附近的護衛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這樣大的排場,卻隻有一駕馬車,嘲諷的笑意爬上臉頰,周墨嗤笑:“左相這架勢,不會是要替我駕車吧?”
“小子怎麼擔得起。”嘴上話說的客氣,人卻徑直向馬車走去。
“殿下請,”馬車邊的護衛跪在雪地裡:“相爺在車上等殿下。”
踩着馬凳撩開厚重的車簾,果然,‘卧病在床’的左相捧着杯熱茶,好整以暇的坐在裡面。
“咳咳、”年邁的左相頂着碩大的黑眼圈,掩面咳嗽幾聲:“殿下快些進來,老夫尚在病中,這冷風是萬萬受不得的。”
老狐狸,周墨進了馬車,這馬車看着古樸,裡面卻别有洞天,不聞絲毫煙氣,卻溫暖如春。
地上還墊了厚厚的狐皮。
人進了馬車,外面窸窣的動起來,行進中的車卻紋絲不動,沒有半點颠簸,不僅如此還十分隔音。
清晨時分的叫賣聲、外面行路的聲音,幾乎沒怎麼漏進來。
“左相真是好大的手筆,這馬車做工精巧,不便宜吧?”
那張爬滿皺紋的蒼老面容上透着自傲:“這車還是先帝看在微臣恪盡職守、體恤百姓的份上,賞給微臣的。”
“那是乾明元年的事了...”
“左相快打住,拖着病體雪夜靜候,不是為了和我唠家常的吧?”車裡有些悶熱,周墨松了松領口:“有什麼不妨直說。”
昨日左管家留了個心眼,在護衛中挑了幾個不起眼的,遠遠跟着周墨,就怕在有個萬一。
結果左相剛睡下,周墨沒回皇宮的消息就來了,立刻給老頭吓夠嗆,連夜遣了好手暗中将馮國公府護起來。
他也是真沒想到,這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剛遭遇了刺殺還敢夜宿宮外。
這不一大早就點了人來候着。
也顧不得裝病了,隻想快些将這祖宗送回宮裡去。
這人在外面晃悠一日,他就一日不得安眠。
明明自己才是那個最想他去死的人,結果還得親自相護,搞得左相郁悶不已。
扯出一個虛假的笑容:“臣擔憂六皇子安危,先皇賜下的馬車帶着皇室的标志,敢對它動手與刺王殺駕無異。”
“偶然得知六皇子沒有回宮,這才想着順路護送六皇子一程。”
“哦?那我還得多謝左相。”周墨伸手入懷:“我也不愛欠人情,這樣,正好我偶然得了件東西,左相不妨看看。”
左相有些緊張的握着茶杯,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别是在身上藏了利器吧?
馮家是他的母家,在加上昨天指向性極強的刺殺,萬一他熱血上頭想要報仇就麻煩了。
幾張泛黃的紙張輕飄飄的放在桌上的時候,左相才終于松了口氣,拿起東西:“六皇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剛剛還病弱的老人忽然兩眼炯炯,氣勢陡然一變,像是一隻蟄伏許久的雄獅睜開雙眼,猛的一把拍在案上。
“你倒是膽子大,不怕今日下不了這馬車?”
桌案輕微一動,窗戶裡外的兩枚鈴铛無風自動,同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馬車穩穩當當的停了下來,外面隐約傳來的刀劍出鞘聲,周墨毫不懷疑,隻要面前人一聲令下,外面的護衛們立刻就會動手。
先解決自己的侍衛,在解決自己。
“能将這東西給你看,小子自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周墨淡然的扶起剛剛傾倒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