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的百官,多是在私下說老六得理不饒人,替丞相抱不平。
周墨沒看老狐狸演戲,徑直回宮,前後想了兩日才徹底明白過來。
要将貪墨軍饷一事嫁禍給馮國公,的确隻有皇帝做起來順手又自然。
馮家武将出身世代簪纓,馮伯奇更是駐守邊關,管着許多軍中事宜。
他的便宜父皇甚至都不用太費心,隻要提前手書批下一批饷銀,藏起來,等馮伯奇回京,就能動手栽贓。
哦不,也許連這一步也可以省了。
等人回京述職,和兵馬分開的時候,安排人彈劾,先行将人扣下,補上一份本來就不存在聖旨也行。
——反正身為國公,也時常接到密诏。
這一切的計劃需要一個幫手,幫着坐實馮家真的貪污饷銀一事,隻要戶部官員證實饷銀已經撥出即可,那麼馮家的罪就被定死了。
這就是皇帝授意左相做的事。
貪墨饷銀是邊關将士們最不能接受的,士兵都是些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的人,有今天沒明天,那是拿命相搏。
被貪的是買命錢!
所以皇帝也不用擔心邊關暴動,且他在更早以前就開始削減邊關用度,自然而然的造成了邊關饷銀不足,接着再爆出貪腐一事,可信度就很高了。
當然,多年前的皇帝同樣算計着左相,明明找一個戶部官員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非要動用丞相?
自然是丞相一家獨大,把持朝政讓皇帝想要順手将人收拾了。
左相年紀不小了,隻要左相一死,皇帝必然會為馮家翻案,順便收拾左相一黨。
估計左相自己都不知道,那筆根本不存在的饷銀在這些年間,悄無聲息的以各種名目出現在自家。
扳倒左相之後,或扶持自己的勢力、或不計前嫌将失了主心骨的左相一黨收歸麾下,肅清朝堂。
為馮家洗清冤屈,再将收繳的‘饷銀’補發下去,邊關的将士也自然歸心。
周墨有時候都不得不佩服,便宜爹真是一個十分有耐心的執棋人。
若不是左相實在身體康健太能活,又遲遲不肯緻仕,估計這天下早在他掌控之中。
這不,連大皇子都被他教的極好,行事風格和皇帝簡直如初一則。
耐心、隐忍、不見兔子不撒鷹,一擊斃命,還十分善于僞裝,真真是十分出色的獵人。
隻是不知道這兩父子對上,會有什麼好戲?
一層不變的日子陡然變得有趣了起來,周墨勾起唇角。
萬番看着周墨對着張白紙笑的陰森,胳膊上雞皮疙瘩起了一片,最近真是看誰都不太對勁兒。
使得,皇帝為了表示重視和擔憂,将自己的心腹太監再次派了過來。
先前那個笨手笨腳、不太對勁兒的小太監,在刺殺當日被大理寺帶走了問話,到現在還沒回。
周墨也懶得過問,反正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能信,換誰都一樣:“走,去看看宅子的進度。”
一聽這話,萬番一個頭兩個大。
誰家好人遭到刺殺後不得消停兩天?誰能告訴他,怎麼這位爺出宮的頻率反而增加了?
“...這就去安排。”勉強撤出一抹笑容,萬番急匆匆的去安排出宮的侍衛去了。
鬼知道皇帝那邊會不會罷手?
搞不好覺得自己這個太監知道的太多,順手給一起殺了。
打了個寒顫的萬番決定找幾個相熟的好手,護着六皇子的同時多看護着點兒自己。
唉,真是操碎了心。
相較于景仁宮的風平浪靜,前朝後宮早已是波濤洶湧。
刺殺當朝皇子,這可是謀逆大罪,屬于十惡不赦之列,但凡和這種事兒沾上邊兒,那能留個全屍估計都算是好下場。
大理寺也頂着天大的壓力查案。
殺手口口聲聲喚左公子少爺,不肯傷他,反過來阮骁又為了救下六皇子身受重傷,再一查,攏共兩杯茶,六皇子那杯裡有毒!
好嘛,案發當日就隐約感覺到了這案子的蹊跷,沒想到幾日下來相關線索越來越多,案子卻越查越迷糊。
當時已經被排除嫌疑的阮家父子又被控制起來。
但是鑒于六皇子求情,阮骁又的确救駕有功,到底沒将人下獄,隻将阮府圍了,不得進出。
一來大理寺随時能問話的同時防止其與外人接觸後串供,二來也能防止真兇殺人滅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防着誰,阮家背後的左相府呗。
但左相偏巧是救人的那個,這樣看起來阮家動手的可能無限縮小,畢竟誰也不會前腳刺殺,後腳施救。
且為了自證清白,案發後重病的左相日日拖着病體上朝,一副光明磊落做派,倒是洗清了不少嫌疑。
且和皇帝之間的嫌隙也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