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周墨感覺懷中人的體溫正在不斷流失,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
他的目光落到了左手手腕處,那裡被捏的紅腫一片,抓着自己手青筋暴起,勁兒可不小。
收回目光,沒有掙紮,周墨安撫道:“父皇您再堅持一會兒,錢太醫很快就來。”
火辣辣的疼痛灼燒着五髒六腑,周泗面容扭曲,咬緊牙關忍受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第一次清晰的感到大限将至。
殿内馮石的手下守着各個門窗、出口。
估計是一開始求援的人回來了,殿外的人馬也多了起來。
氣氛凝滞時,錢太醫拿着需要的藥材飛奔而來。
“閃開!”圍在殿外的侍衛們讓出一條道來,侍衛統領想問一問裡面的情況,伸手将人攔下。
“裡面...”
錢塵去勢不減:“宣大臣、後妃、皇子們候在殿外,陛下中毒已深,恐有不測。”
話音未落,人已經進了殿中,跪倒在皇帝腳下,撬開緊閉的牙關,一粒強心的藥丸硬塞了進去。
周泗已經面如金紙,氣息十分微弱了。
一顆藥丸下去,體征平穩了不少,錢塵松了口氣低聲交談起來。
“這藥大約能支撐兩三個時辰,陛下先裝着并沒有緩解,微臣好借機出去,将殿内的情況告知外面,讓侍衛們隔門射殺,以保全陛下、殿下。”
周泗松快了些喘了兩口氣,大腦也開始轉了起來,明白這就是在給他下最後通牒。
活下去已經不可能了,最好把握機會,将這些刺客幹掉。
然後抓緊時間立下遺囑或遺诏,以防自己死後朝廷動蕩。
明明早上都還好好的,怎麼才過去幾個時辰就走到了死路?周泗甚至是茫然無措的。
“陛下?陛下!來人呐、陛下不行了!”錢塵已經哭上了:“我、我還差一味藥!”
周泗都不用演,畢竟他是真的快死了,那副氣息微弱的樣子騙不了人,為首的馮石不見蹤影,錢塵奔着大門就出去了。
‘咚咚咚’心髒在狂跳,周泗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稍微動了動。
一仰頭看到了兒子的表情,淡定從容中帶着些...看戲的戲谑?
周泗覺得自己真的快死了,這都出現幻覺了,這哪裡是他乖巧聽話的六兒子?
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六兒子臉上的表情明明十分擔憂。
“沒、沒想到,最後是你陪着我。”周泗說起話來一字三喘。
“你可能不知道,我、我和你的母親...曾經有過很好的時光,我說過要立她為後的,世事無常啊。”
大概是人之将死,他忽然想起了少時和李懷君相處的點滴,對這個忽然消失了八年的兒子也有了幾分真情。
門外響起極輕微的窸窣聲打斷了他的話。
估計是新的增援到了,這些微的動靜并沒有引起門後馮石手下的警惕。
門外手持弓箭的侍衛貼着牆,兩兩一組,将乾清宮團團圍住。
“噓——”
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後,其中一部分人站起身,踩着同僚的後背高高躍起。
“放箭!”
刷刷刷,所有箭矢自上而下射入門中,将毫無防備的死士釘在地上,但大多數隻是腿部、腹部中箭,真正丢了性命的是少數。
但這也正式這,所有的箭矢都集中在門邊一尺範圍内,保全了皇帝的安全。
反應過來的死士逼向皇帝,想要再次劫持皇帝,讓侍衛投鼠忌器。
“哐當!”
門窗被人破開,侍衛湧了進來。
首當其沖的,是渾身染血的賢妃,過膝的長裙撕去一半,袖子被襻膊束起,剛一進門,便将釘在死士腿上的長槍拔了起來。
反手一劃,血濺三尺,
這搏命的當口,雙方動作都不慢,侍衛們殺進來的時候,其中一個死士已經到了皇帝跟前。
周墨環着周泗,右手不自覺的摸向靴子的邊緣。
‘铛!’
下一刻,一支長槍破空而來,将人釘在距離周墨一臂的距離。
長槍的槍尾兀自顫動着,摸向靴子的手悄無聲息的收了回來,周墨擡眼望去。
殺氣騰騰的女人像是一個戰神,女戰神說話了:“臣妾救駕來遲,陛下恕罪。”
周泗艱難的擺擺手:“有你是朕之幸,扶我起來。”
“陛下、大臣們在趕來的路上了。”錢塵扶着搖搖欲墜的官帽:“刺客盡皆伏誅,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周泗被吊着最後一口氣,這會兒行動艱難,幾乎是被賢妃拖着到了榻上。
“...萬、萬番...”
對啊,萬番一向和皇帝形影不離,這會兒人呢?
“萬公公?”
“萬公公?!”
皇帝的吩咐所有人聽在耳中,找來找去就是沒有發現萬番的身影。
周墨眯了眯眼四下搜尋,死太監可機靈着呢,殿中内外都有人把手,人能去哪兒呢?
他注意到床榻之下的帷幔輕微的動了動:“床下是不是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