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場上所有女人都跟着會心一笑。

“可不是嘛，有時候我也不想穿高跟鞋來着。但街上這麼髒，不穿不行啊。”

艾米利亞的那句話可是說在了波利尼亞克夫人的心坎上了，她這會兒一時之間忘記維持原有公爵夫人的高傲形象，下意識地當作和小姐妹們八卦，話多了起來：

“我之前就跟瑪麗經常吐槽：‘巴黎哪哪都好，就是這衛生條件實在是得改改。’她一直不聽我的，說要優先治安。結果搞來搞去，你看她現在成這個處境，又有什麼意義？還不是——”

“咳。”

原本一直安靜當背景闆的克裡斯蒂安輕輕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恰到好處地将她的話截斷：“夫人，可還需要再添些紅酒？”

波利尼亞克夫人語氣一滞，意識到自己嘴無遮攔說多了話。這會安靜下來，她順手理了理裙擺，身子坐正，微微颔首，重新拾回那份屬于公爵夫人的矜貴與端莊。

裴洛斯夫人臉上那抹柔和的笑意始終未變，溫溫吞吞的，看不出半點異色。

她隻是擡手抿了口紅酒，動作與先前别無二緻，目光卻不動聲色地粘在了艾米莉亞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不放過她任何一個小動作。

艾米莉亞現在正裝傻充楞，當沒聽懂這句話的深意，隻是專心于面前的幾盤菜。

至于國王路易十六倒是一直無甚反應，唯有聽到“瑪麗”自己妻子名字時眉心微動，轉頭看了剛才說話的公爵夫人一眼。可那點反應也不過是一瞬，随即他閉了閉眼，像是倦極了，重新睜開雙眼後的眼神還是原本無神的樣子。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幾人難得地安靜下來，幾乎沒有再多說什麼。偶爾幾句閑聊，也隻是圍繞着波利尼亞克夫人今日明豔的妝容與穿着打發時間。

艾米莉亞并不暴飲暴食，吃到六分飽便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随後慢條斯理地品着巧克力奶油小蛋糕，同時餘光悄悄掃過還在進餐的幾人，尤其是那位對外宣稱重病纏身、久卧病榻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六。

她并未等太久，午餐在她放下刀叉後的十分鐘内，便陸續接近尾聲。最後，是波利尼亞克夫人也擦了擦嘴角放下手帕後，整個用餐才算正式落下帷幕。

一旁候着的女仆與侍從時刻留意幾人的動靜，早在在第一時刻便開始了撤盤收碗，清潔桌面的工作。

惬意的閑話時光告一段落，今日這場邀約的正題，也是時候被提上桌面了。

艾米莉亞定定坐在原位，看着下人們忙碌打掃，心裡卻已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迎接即将發生的事。

果不其然，裴洛斯伯爵夫人給坐在對面的波利尼亞克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昂首正身，朝艾米莉亞看去，語氣也比方才多了幾分正式與慎重：

“法國境内的反動勢力近來動向頻頻，想必你已經聽說了一些。

國王和王後為早日解決鎮壓這些害群之馬，其實一直在鼓勵研究和生産更加先進的槍械裝備，現已卓有成效。

我們法國Charleville的滑膛火槍，憑借射程遠和輕便易用的優點，盡管已在全球軍火排行榜上穩穩占有一席之地，但......精度上，始終還是差了一點。”

公爵夫人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顯然是想給艾米莉亞一些時間消化，片刻之後，她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

“不過，這似乎是上天的安排，未等這些略有瑕疵的武器徹底問世，我們便遇見了能做出一手好玻璃的你，艾米莉亞·沃克女士。”

“既然你有如此精湛的技藝，我們是否可以請你為我們制造一些精度更高的瞄準鏡？

以幫助我們的士兵，能在關鍵時刻更加精準地打擊敵人。”

波利尼亞克夫人語畢後，艾米莉亞霎時感受到來自在場所有人集體的危險注視。

不過，研制槍械的瞄準鏡？

這可真是——

打瞌睡送枕頭，太合她心意了。

艾米莉亞眨眼，嘴角弧度微微上揚，面上受寵若驚：

“當然可以，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