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這些戒律規定,有備而來的艾米莉亞當着兩人的面,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份長長的法語條款。
當時她從西奧多手裡拿了一份給格雷諾簽約完後,便留了個心眼順手留下了副本,把其中關于員工保密和獎懲制度的某些部分稍微改了改,重新草拟後便得到了手上這份新的。
不是艾米莉亞偷懶,實在是西奧多給的那份協議裡的内容寫得實在是太過周全。
像“情報與成員信息須嚴格保密,違者重罰”、“各職能定期彙報,不可越級”、“有功者授予獎金與晉升,失職者撤職并收回原有權力”之類的條款,制度既詳細具體,又明晰嚴謹。
她甚至一度懷疑,自己這個“工坊合夥人”是不是也暗地裡經營着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小團體。
律令很長,不過今天艾米莉亞來得早。
想想以後自己還得跑去軍火庫幫“山嶽派”折騰什麼瞄準鏡,對比那種忙得腳不沾地的生活,眼下這點難得的空閑,自是得抓緊用來把羅謝棚屋這邊的人手好好整頓一遍。
她收回心思,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
生怕兩個小鬼哪兒聽漏了,她念得極慢,一字一句緩緩念完還不算,時不時艾米莉亞還會停下來,問問兩人哪裡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再耐着性子詳細地給他們一一做着注解。
濫用職權這一點,艾米莉亞倒是并不擔心。
她隻是怕,律令裡哪個地方兩人沒聽明白,結果錯誤地曲解成相反的意思。畢竟面前這兩小鬼,一個再懂事但也是個閱曆淺的未成年,另一個雖成年卻才開始學法語的半吊子文盲。
“你們倆确定上述我說的這些制度條款全部都聽明白了嗎?”雖然面前的兩人都肯定地一一點了頭,她還是不放心地再确認一遍。
“好,那你們回頭監督大家把這長卷上的文字都抄錄一遍,讓所有人熟讀謹記。接下來我說的便是發展一些副業上瑣碎的事了,這個主要是阿米娜來負責......”
在她講到馬匹養殖或農業種植等細則時,這會兒外面一位瘦小的黑人男孩突然一副慌張無措的表情推開門跑了進來。
“誰讓你這麼沒禮貌闖進來的?沒看到沃克小姐正在和我們商量要事嗎?”
當即,黑人小姑娘阿米娜擰着眉頭,用法語厲聲質問道。
雖然身高矮了男孩一頭,但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輸人。這樣兩句又快又重的訓斥,一下子把那名瘦巴巴的黑人男孩吓得僵在原地,緊張地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外......有......白白......壞人......鐵.......”
顯然,這孩子說得法語并不利索。
看他急得臉蛋通紅,眼圈微微濕潤,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艾米莉亞沉思片刻,努力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完整的語句,推測着他的意思:“你是說,外面有個白種人是壞人,他正在試圖打開我們的鐵門?”
她皺眉想和這個瘦小的黑人男孩确認,哪成想,對方聽完反而卻面帶猶豫,一臉茫然地看向自己。
見他這個對牛彈琴的樣子,一旁的阿米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Mb? an?êyi?byi? nzam a bí a y'ekuk?“
在她用西非芳族語又重複一遍後,男孩聽懂了,頓時頭點得如小雞啄米,嘴裡不停說着“對對對......”
聽到這話,為首的艾米莉亞坐不住了。
沒時間再管屋裡的幾人,她猛地起身,大步朝大門方向走去。
“今晚你的法語作業加十倍,寫不完不準睡覺!”
撂下這句狠話,阿米娜也及時反應過來,趕緊緊跟在她身後,留下高個子阿瑪尼和瘦瘦小小的男孩,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羅謝棚屋的地址,凱瑟曾親口向艾米莉亞保證過。
自從幾十年前這裡荒廢後,老一代的人基本已經逝世,如今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地方了。
那麼,這孤身而來的白種人又是怎麼找來這裡的呢?
一時間,她迅速在心裡推測起來——
是安娜洩露了消息?還是“山嶽派”的那群人順藤摸瓜,查到了這裡?
又或者,是阿米娜最近外出采買時,被有心人盯上并一路尾随?
這會兒,羅謝棚屋因有陌生“外敵”來襲,原本應在自己崗位上忙碌的黑人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緊張地圍在大門口。
幾十号人中,不少黑人壯漢身形高大,黑壓壓一片,此時皆神情警惕,手裡抄着家夥,一臉不善地盯着前方晃動的鐵門。
艾米莉亞出來後,沒走多遠,便被這樣密密匝匝的人牆擋住了視線,竟一時看不清鐵門外這個入侵者的樣子。
隻是模糊看見那人身上破爛染血的幾片熟悉衣物,腦海中一個人名劃過,讓她隐隐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