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回去,除了哈莉以外,所有不姓德思禮的人離開這座房子後,弗農怒氣沖天地把自己的外甥女關在碗櫃裡。在門合起來的前一刻,哈莉看見他紫紅色的臉皮顫抖着,他從咬緊的牙關裡吐出一句不太完整的話:“待在……櫃子裡……沒有飯吃!”
接下來,櫃子以外發生的所有事哈莉都不知道了,她靜靜地待在黑暗的碗櫥裡,回響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在一片寂靜中,綻放了這周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這場緊閉實在持續了挺長一段時間,每天隻要是不在學校的時間,她基本都得老老實實待在碗櫃裡,其實這并不算是一件特别糟的事情。
起碼這樣,她就不需要做家務或者是和達力他們鬥智鬥勇了。
等到她被正式解除禁足令的時候,暑假已經開始了。和哈莉一樣,達力也喜歡暑假,他和他的小團夥有了更加自由的時間去招貓逗狗,或者發揮他們偉大的行動力對哈莉展開無止境的騷擾。
達力和他的朋友們樂此不疲,尤其是皮爾。
哈莉讨厭他們每一個人,尤其是皮爾。
不過這樣的事情很快就被迫終止了,七月下旬的一個早上,哈莉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寄給住在薩裡郡小慧金區女貞路四号樓梯下的碗櫃裡的哈莉·波特小姐的信。
誰寄來的信?
哈莉疑惑地看着精美的信封,牛皮紙樣的信封背面,明明白白寫着她确切的居所,而信封正面,考究的火漆封口和上面的圖案一樣,像是什麼神秘組織的圖騰。
她想用黃油刀撥開這漂亮的封口,不想讓它受到一點兒損失。
“爸爸!有哈莉的信!”
達力注意到她手裡的東西,沖坐在餐桌旁邊吃吐司的爸爸大叫:“哈莉有一封信!”
“怎麼可能,誰會給她寫信?”
弗農那雙精明的小眼睛透出促狹,哈莉被他盯得心裡發毛。
“真是我的。”
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弗農伸手奪過哈莉手裡的信,他粗暴地拆開信封,饒有興緻地看它的内容。
下一刻,他那張常年漲紅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粗壯的手臂不停顫抖。
“佩妮!”
他高聲呼喊妻子的名字,聲音裡帶着莫名的畏懼。
“佩妮!”
佩妮·德思禮從廚房裡出來,還沒來得及摘下腰間的圍裙。
“怎麼了,親愛的?”
身體靠近丈夫,她的目光移向信紙,哈莉看到,那種與弗農·德思禮相似的畏懼表情在她臉上浮現。
“哦,天呐!”
佩妮姨媽好像要暈過去了,她軟着腿扶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氣,好像陷入一種極端的窒息。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達力對這封寫給哈莉的信表現出十足的好奇。
“我要看,那是我的信!”哈莉盯着他們。
“都給我出去!”弗農姨夫暴喝道,揪着兩個孩子的領子就把他們扔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哈莉和達力為了争奪靠近門縫的位置推推搡搡,在達力幼稚又粗暴的動作中剜了他一眼,吓得他一個激靈,終于安靜下來。
透過門縫那一點稀碎的空間,哈莉看到弗農姨夫锃亮的黑皮鞋在廚房的地闆上兜圈子,含糊不清的話傳入她耳中——
“他們在監視我們……”
“不回信……什麼也不做。”
“讓我們一家,離那些危險都遠遠的……”
當天晚上,哈莉被勒令搬出這間她住了許多年的碗櫃,帶着她寥寥無幾的私人物品,去她的新房間——達力的玩具房。
在零碎的記憶中,她好像也曾經在這裡住過不短的時間,然後,發生了一件事,回想起來,她的腦子裡隻剩下佩妮姨媽憤怒扭曲的臉、達力癡呆的神情,以及下班回來時,弗農姨夫陰沉的聲調——“怪胎”。
哈莉搖了搖頭,努力把那些令人頭痛的模糊印象都甩出腦子。她環視四周,房間裡的東西,比她上回幫達力拿他的汽車模型時,還要多出許多,達力生日時收到的那些禮物此刻缺零少件地在角落裡擺着,他小時候買的士兵模型套裝七零八落在一個敞開的紙盒裡塞着,有那麼一段時間,達力很好心地送給過哈莉一些,雖然之後他又把他們都要回來了,隻除了一個被摔斷一條隔壁的殘疾士兵。紙盒旁邊,他以前養鹦鹉的巨大鳥籠空蕩蕩的,那隻漂亮的鳥被他在學校裡換了一支玩具槍。
希望他不曾用那把槍打過他的鹦鹉,哈莉默默想。
在她觀賞這些被達力遺忘的七七八八的玩具時,達力突然打開了門,憤憤地看了她一眼,又泡着下樓,找他媽媽理論去了。
“那是……我的房間……讓她滾下去!”
哈莉聽不到佩妮姨媽說了什麼,隻有達力斷斷續續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過了一會兒,暴躁的達力也沒有聲音了,她聽到他拖着沉重的腳步上了樓,沒有再來開她的門。
真稀奇,達力怎麼這樣快就不吵了?
哈莉有點好奇,她想不出佩妮姨媽究竟給達力說了什麼,可以讓這混世魔王安靜下來。
小房間昏暗的燈光下,哈莉把自己那幾件兒衣服疊好,放進櫃子裡,在衣櫃的頂格,她看到一隻用布、棉花、紐扣制成的、粗糙的、可愛的、有着黑色頭發綠色眼睛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