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萦繞在德思禮夫婦——尤其是弗農·德思禮身上的低氣壓不談,太陽在天上高高照着,讓人有身處夏季的實感,對于常年陰雨天的倫敦而言,這其實是難得的好天氣。
太陽底下,猩猩深褐色的毛泛着淺淺的光,乍一看,哈莉還以為那是達力失散多年的親兄弟,而蟑頭鼠腦的皮爾在這個動物園裡也能找到親戚,猩猩旁邊的猴子和他就很像。
猩猩和猴子,達力和皮爾——他倆還真不愧是好兄弟!哈莉微笑着搖搖頭,為自己絕妙的聯想拍手叫絕。
弗農緊緊跟在這好哥倆的身邊,佩妮則始終抻着長長的脖子,像芭蕾舞演員一樣,不緊不慢地走在中間,而哈莉·波特舔着冰淇淋,慢悠悠在後面走着。
巧克力味兒絕對不是她的最愛,不過既然這個冰淇淋是她從弗農姨夫的預算裡拐來的,那就顯得倍加美味。
當時小販殷切地看着她,問她要不要來一個,弗農姨夫勉強沉着氣不動聲色,在小販的笑臉中,佩妮姨媽不動聲色地戳了她丈夫一下,讓臉憋得發漲的弗農掏了錢包。
這種東西本來是輪不着自己的,德思禮向來吝惜于給她花錢,而一想到達力震驚的眼神和顫抖的手,哈莉就忍不住發笑——看别人出乎意料,這件事實在有趣。
在結賬的時候,弗農姨夫狠狠剜了她一眼。
那又有什麼關系呢?哈莉想,反正冰淇淋已經在我手裡了。
一頓鬧騰的午飯後,他們去了爬蟲館,那兒又黑又冷,讓一早上吃了兩個半大冰淇淋的達力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什麼鬼地方!這麼冷!”他瞪着眼睛大聲嚷嚷。
哈莉放慢腳步,不想被人以為自己和這沒素質的蠢貨是一起的。
“怎麼不安個燈!”
金毛猩猩還在怒吼,他父親拍拍他的肩安撫他:“好了,達力,小點聲兒。”
她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從弗農姨夫口中聽到“小點聲”這幾個字。
在他們身後,哈莉欣賞着在家裡第二喜歡大聲說話的弗農臉上尴尬的表情,她還以為他不知道“丢臉”兩個字怎麼寫呢。
外面,正午的暑氣還在炙烤大地,但站在陰冷的昏暗的爬蟲館内,再好的太陽也與他們無關了。
哈莉小心地與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在确保不會靠得太近,但又能聽見聲音的地方漫步,她饒有興緻地看着玻璃展櫃,玻璃窗内,一條花紋挺好看的蟒蛇盤在木頭上,它有一雙閃亮的金色眼睛。
“悶吧。”哈莉小聲對它說。
蛇重重地點了點頭:“悶死了,整天都是這樣的人。”
它的眼珠瞥向達力的方向,哈莉明白它的意思。
這不是她第一次跟蛇說話了,小時候,其實是三年級,她在學校的灌木叢裡就見過一條蛇。
她觀察四周,确認讨厭的皮爾和愚蠢的達力沒有看向這邊,放低聲音:“我也是,天天被關着,和你一樣。”
哈莉沒有說謊,隻要幹了什麼觸怒德思禮夫婦的事,他們就會選擇把她關在碗櫃裡不出來。雖然她平時也住在那兒,但有沒有自由出入的權利還是很重要的。
“我的展櫃還沒你的大。”她吐槽道。
“同時天涯淪落人啊,姑娘。”蛇甩了甩自己漂亮的尾巴。
“達力!德思禮先生!”
聒噪的皮爾又叫喊起來,引來跑起來像地震一樣的達力和他爸爸,哈莉看見佩妮姨媽不悅地皺了皺眉。
“讓着點,哈莉!”
達力小山一樣的身子湊過來,一下子把哈莉從玻璃前擠到地上,哈莉翻了個白眼,拍拍屁股站起來。
真服了。
還是沒防住。
達力那肉嘟嘟的鼻子緊緊貼在玻璃上,和皮爾一起扒着窗子向裡面張望。
“怎麼了?”他問皮爾。
皮爾那老鼠一樣猥瑣的臉扭曲起來,擠眉弄眼地往哈莉的方向看,聲音尖利:“怪胎,你剛剛跟蛇在說話是不是?”
哈莉覺得很不爽。
展櫃裡,那條蛇發出低沉的嘶聲:“給他點顔色看,姑娘。”
哈莉笑了。
“啊——”
那兩個可笑而暴力的原始生物尖叫起來,踉跄着向外面跑去。
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也可能一切就發生在那一瞬間,那扇巨大的透明玻璃窗消失了。巨蟒扭動着漂亮的蛇身在地面上滑行,它長長的蛇尾在地上留下一點晶瑩的水漬。
“謝謝你,親愛的。”
經過哈莉的時候,它吐出信子“嘶嘶”地對她說:“有空來巴西玩啊。”
哈莉轉過頭,看向牆上展櫃側邊那塊兒小标簽,冰冷的印刷體上明明白白寫着幾個大字——“巴西蟒蛇”。
達力的生日活動戛然而止,動物園園長低三下四地對佩妮姨媽道歉,達力和皮爾兩兄弟抱在一團哭泣,弗農姨夫漲着臉皺着眉,哈莉站在門口低頭挨訓。
這都要怪皮爾長了雙好耳朵,他當着所有人的面,顫抖着嗓子對哈莉發問:“你跟蛇說話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