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從沒有想過,自己還有一個教父。
其他人再說什麼她都聽不見了,她隻記得小天狼星一張一合的嘴,他告訴哈莉:“我是你的教父,如果你還能接受這一點的話,哈莉,等這些事結束,接受完庭審,我想,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生活,我們可以——”
“我們可以擁有一個真正的家。”
一個真正的家。
哈莉躺在床上,像睡在棺材裡一樣安靜,看着天花闆繁複的吊頂。
一個真正的家。
這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她怎麼能拒絕,怎麼能對他說不呢?這分明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家,一個家,一個真正的——家。
她想起小天狼星,他不顧危險,從層層守衛的阿茲卡班出逃,帶着一身傷來到自己身邊,瘦骨嶙峋,狼狽不堪,隻是為了她,為了保護她。
怎麼會有人對她這樣好呢?
她幾乎要哭出來,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東西就這樣襲上她的喉管,将她胃裡肺裡心髒裡都填得滿滿的,她感覺自己的肚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翻滾着,嗓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燒着,她的四肢軟綿綿的沒有力量,她的腦子混混沌沌絲絲繞繞,她像是躺在雲上,身子輕的、被白雲柔軟地、緊密地包裹着。
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哈莉·波特,你還沒有從這種虛假的幸福中走出來嗎?厄裡斯魔鏡不是被移走了嗎?
可小天狼星的淚那樣滾燙,直直砸在她手背上,幾乎要把她燙出一個洞,他把頭靠在自己頭頂的重量那樣真實,他的骨頭那樣膈人,懷抱那樣用力——
她怎麼會是在做夢呢。
她的的确确,有了一個教父。
而很快——
哈莉想,很快,她就能有一個家,一個真正的家。
聖誕假期結束了,所有學生都回到了霍格沃茨,赫敏一見哈莉就被她臉上頂着的大黑眼圈給吓到了——
“我不在的時候你都幹了什麼!”
她猛地轉頭看向羅妮,後者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看我做什麼?我又沒拖着她半夜不睡覺!”
哈莉把她們兩個拉開,面上挂起一種迷醉的笑:“我要有家了,赫敏。”
她軟軟地靠在赫敏肩上,抓着她的手:“我要有家了。”
羅妮翻了個白眼,把她拖回床上,摁進被子裡:“睡你的覺!”
她向赫敏解釋到:“昨天晚上,哈莉的教父回來了——”
“教父?”赫敏吃驚道,“你從沒告訴過我這個,哈莉,你有一個教父!”
“冷靜,冷靜,哈莉也是才知道的。”
羅妮無奈地看了一眼還在被子裡癡癡笑着的哈莉:“瞧她,現在還傻着呢。”
她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講給赫敏聽,赫敏在知道斑斑是個死了十年的大活人時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那隻老鼠,是一個男巫?”
羅妮陰沉着臉:“是啊!”
她一想到自己和佩迪魯待過一個被窩就恨得牙癢癢。
赫敏也想到這一茬了,她拍了拍羅妮的肩,在羅妮要靠到她身上時,把腦袋湊近她的耳朵:“所以,你就那麼把一個髒兮兮的老鼠人扔上了我的床……”
羅妮一下子汗毛豎起,脊背發涼。
看來赫敏還沒有忘記她們為了從宿舍跑出去找馬爾福決鬥而使的損招。
她和赫敏那雙敏銳的眼睛對上,谄媚地笑了笑,卻敵不過那襲來的憤怒的巨手——
“赫敏,你别——”
剩下的話都淹沒在被子裡,宿舍裡的三個人,一個躺着傻笑,另外兩個滾作一團,用枕頭在床上搏鬥。
啊,youth。
哈莉一直笑,一直沉浸在小天狼星帶給她的那種陌生的幸福感中,直到星期五,她終于笑不出來了。
馬爾福送的那卷論文怎麼會是她的課後作業啊!
她自打把那玩意兒放到桌子上就找不到了,她的書桌根本就是知識的海洋——課本、作業、上課打的小紙條,它們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如果這些紙做的玩意兒也有靈魂,哈莉想,它們大概已經在她的桌子上自由戀愛,共築愛巢了。
“教授!”她跟在斯内普身後連連求饒,“求求你了,我下節課一定帶來,就不要再留堂了!”
“我今天有魁地奇訓練啊,不去的話我們隊長一定會殺了我的!”
斯内普那張僵直的臉忽然生動起來,從一塊白色傘菇變成了五彩斑斓的毒蘑菇,陰險地笑着看向哈莉:“我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你還——
果然是老蝙蝠!
現在,除非他再被冤枉一次,哈莉才有可能重新叫他教授。
哈莉垂頭喪氣地走出魔藥辦公室,一推開門就看見馬爾福蹭光瓦亮的大背頭。
“怎麼,有時間拯救隆巴頓,沒時間寫作業?”他抱着胳膊靠在牆上,對着哈莉陰陽怪氣。
“我怎麼知道那是作業!”
哈莉瞪他一眼,不滿道:“你也沒在上面貼個标簽留個紙條什麼的,我還以為那光是供我看的,誰想得到還要寫讀後感啊。”
馬爾福青着臉瞪回去:“好啊!你根本就沒認真看是不是?隻要你看到底下,就能發現我拿紅色墨水寫的作業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