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見面,就是高三了。”
在晚自習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的内心還在忐忑,猜測媽媽會不會問我顧晟楓和數學答題卡的事情,如果問了我該不該實話實說。
結果一回到家,媽媽就用她一貫不容置疑的聲音跟我說:“你們高奕老師今天家長會的時候提到了,省會的那個知行輔導班效果很不錯,我晚上回到家就去找人家咨詢了,下周三開課,我覺得可以,你呢。”
問題是抛給我了,可是她的語氣是完完全全的肯定句。我清楚我沒有拒絕的機會,但我還是想要争取一下:“啊……不是下周末才放暑假嗎,我不……”
媽媽根本不給我說完話的機會:“啊什麼?家長會上說了,可以提前放假去輔導班,這都不是借口。你這次考成什麼樣自己心裡不清楚嗎?明天白天我就給你報上名,暑假安安穩穩去上課。再開學就高三了,怎麼還不知道學習啊?”
果然沒給我拒絕的權利,媽媽的話也字字句句像針一樣紮在我心口。我自知反駁沒有任何用處,說不定還會爆發另一場争吵,我隻能順從地點點頭,接受我的命運。
我知道這個省會的知行輔導班,每個假期之前都會來學校做宣傳,寒暑假都是全封閉寄宿制,從高一開始身邊就有很多同學去,但提分效果也是因人而異,無非就是換了一個地方學習。
一晃就到了提前放假走人的時候,班裡也有很多和我一樣收拾東西的同學,大多都是去安海本地類似的輔導班,隻有幾個人和我一樣去知行。
我感受到顧晟楓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因為我偶爾偷偷看他的時候,我們的目光總能相交。這樣對視幾個回合,顧晟楓開口:“好羨慕你啊,能提前放暑假。”
我聽這話瞪他一眼:“你要是真羨慕就替我去上,明天就開課,這一個月你想聯系都聯系不到我。”我背上收拾好的沉甸甸的包,對着顧晟楓揮揮手,“再不起身沒機會了啊,我自己去彎道超車了。”
顧晟楓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手撐着臉和我道别:“高三見啊。”
我邊向門外走邊回味顧晟楓的這句話。原來下次再見面,就是高三了。
我沒有坐輔導班派來的班車,爸爸媽媽特意開車跨市把我送到了知行門口。從此,從小到大沒住過校的我,開始了第一次全封閉生活。
好在這裡還有我認識的同學,宿舍裡也有同班的朋友,不然我幾乎是要崩潰了。摸不到電子設備的晚上,如果壓力大到失眠,我唯一的慰藉就是翻看我的日記本。那些我事無巨細記錄的流水賬小事溫暖着我,喚醒我愉快的記憶,讓夜晚沒有那麼難捱。
遭不住這麼高強度的學習,白天上課難免會走神。我莫名就回想起和林夏相識的那個夏天,媽媽也是把我送到了離家很遠的輔導班。可惜這次在知行,我沒有再遇見像林夏一樣的人。
那時候還是升初三的暑假,我期末考試的分數和這次一樣創下了曆史新低,媽媽依然是二話不說給我報名了一個同事推薦的口碑很好的輔導班。
因為離家不算近,爸爸送我會花費很多時間,我出發得比平常上學都要早。開課的第一天,我到輔導班時,整棟樓還空空蕩蕩。
我以為我是最早到的,但是當我簽字的時候發現“林夏”的名字後面早打上了對勾。我走進教室,隻有一個盯着狗啃一般短發的女生在靠牆位置坐着。我坐到她旁邊,略帶探索地開口:“你好,你是林夏嗎?”
我記得林夏可憐巴巴看向我的第一眼,她的眼睛還紅紅的,一看就是剛哭過。我沒想到她竟然哭了,一瞬間手足無措,腦回路也突然清奇:“啊……你怎麼哭啦?這麼早來上輔導班你不開心嗎?”
沒想到林夏竟然噗嗤一下笑出來,雖然很牽強。她搖搖頭,是對我剛才問題的回答:“你好,我是林夏。”
我從書包裡掏出抽紙遞給林夏:“我是洛予晴,給予的予,晴天的晴。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哦。”
林夏隻輕描淡寫說她很久都聯系不到她哥哥,在我眼裡和她會為之痛哭的情緒毫不符合。在每天放學來接林夏的人中,我見過她的親哥哥林翊,也見過她哥哥的朋友魏煦,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她聯系不到的那個人,叫什麼,長什麼樣子,現在有沒有聯系到。
如果林夏不願意主動和我提起,那我也沒有必要刨根問底。
中考結束,林夏過生日時,特意邀請了我去她家。傍晚時分,我們兩個在二樓的露台上吹風。這個時候林夏的頭發已經是精緻打理的披肩發,我想起剛認識她時那個被狗啃了一樣的短發:“你現在有聯系到那個哥哥嗎?”
林夏沉默半晌,依舊淡淡地開口:“我早就沒再聯系他了,現在一想還真是傻,為了個再也見不到的人哭成那樣,還把自己頭發剪成那麼醜。”
我到現在都還是很好奇林夏不曾跟我提起的故事,全然忘了自己還在上課,不自覺喃喃:“好想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