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一片混沌,蕭淮之尚不能聽出這句話中的矛盾,隻記住少女眼中的認真。
蘇以甯感覺到旁邊的人稍稍配合了些,心中一陣欣慰,鉚足了勁帶着他往前走。
二人并未走多久便在一處客棧門前停下,她仔細将蕭淮之身上的鬥篷圍好,确保他大半張臉都隐于陰影下,隻露出一個精緻的下巴,才帶着他踏了進去。
店家是認得蘇以甯的,原本還蔫了吧唧的,看清來人後立刻換上熱情的态度:“哦喲,蘇二小姐,您怎麼這個點來了!”
再看到蘇以甯還帶着人時,也極有眼力見的不多看,隻将人送去了上房。
蘇以甯向來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主,一番忙活下來也累的筋疲力盡。
“秋兒,一會我先回祠堂将阿姊換下來,你去以我的名義下帖,去請醫師。”
直到事情吩咐完,兩人一道下樓時又碰到了那店家。
“二小姐,您今打哪帶來的爺啊?那爺好像沾了血吧,您這來路不明的人......回頭蘇大小姐問起來我可不好解釋。”
“況且這要給小店帶來麻煩,小店也賠不起,這爺傷的不輕,咱報官吧?”
絕對不能報官——
報了官通知了蕭府,以蕭淮之現在的模樣哪還有活路?
蕭淮之外頭裹得雖嚴實,過重的血腥氣還是叫這店家聞見了,看着眼中閃着精光的店家,蘇以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她柳眉蹙起,怒道:“報什麼官,本小姐何時叫你做過虧本買賣?伺候好裡頭那位客人,日後賞錢少不了你的。”
“可是......”
店家本還在猶豫,蘇以甯悄聲道:“實話跟你說吧,這位是我從滿春院截出來的清倌,現在滿春院的人可正查我倆呢,你千萬别走露了風聲,不然我砸了你這破店。”
店家瞪大了雙目,滿春院裡的人有時為了逼清倌為娼,确實是會使一下手段,如此一來那血腥味倒也能解釋了。
京中養小倌之人并不多,大多都偷着、藏着、掖着,蘇以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如此明目張膽!
又聯想到蘇以甯以前幹過的更荒唐的事,店家突然有覺着這些事發生在她身上很合理。
說着,蘇以甯拍出一沓銀票,笑吟吟道:“你可千萬要幫我保密啊。”
“得勒,既然是蘇二小姐看上的人,我肯定給您安排好咯!”店家接過銀票,也不再多話,眼睛樂得眯成一條線。
......
蘇府,祠堂内隻有幾支白燭閃着微弱的光,光影幢幢下,蘇禹滿臉的糾結與懊惱,在祠堂内來回踱步。
蘇禹邊走邊念叨着:“不行,我得去找父親說去,她好歹是個姑娘家,迷路了怎麼辦?遇到歹人怎麼辦?莫名其妙的,她甚至連要去幹嘛都沒不清,怎麼能就讓她走了呢!”
蘇時語跪的很端正,望着晃來晃去的蘇禹,溫言道:“别擔心,京中的大街小巷甯甯說不定比你還熟稔,況且也不算莫名吧,她說要去找一個朋友的。”
“這也算理由?去哪找,怎麼找,找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這些一概不知,誰知道她去會什麼狐朋狗友了!”蘇禹越說越煩躁,原本束起的頭發也被他抓地亂糟糟的,直到被蘇時語強拉着坐下,還在不停絮叨:“長姐,我們這也太慣着她了。”
“她都能開口求你了,想必是重要的事。”蘇時語輕歎道:“若是求你的換成菀兒,你還會這麼說嗎?”
“菀兒素來乖巧,怎會夜間往外瞎跑!”
蘇時語歎了口氣,搖搖頭道:“甯甯往日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其實心裡頭敏感不安的很,自從菀兒來家裡後,她就總覺得父親不疼她了,你也與她越發不親近,今日你連事情的經過都沒搞清楚就為了菀兒去訓她,她怕是要難過的,阿禹,她也是你妹妹呀。”
蘇禹跪坐在旁邊,頭低低垂下,甕聲甕氣地應着:“可她從小錦衣玉食長大,什麼都不缺,小表妹又無父無母的,瞧着可憐,蘇以甯又老是頂我......難免......難免就多護着小表妹幾分。”
說着說着,他徹底洩了氣:“長姐,我知是我錯了,今日也是我冤了她,又連累她受罰,但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沖她,我是怕她出事。”
寂靜的夜,二人交談聲在屋内極為清晰,同時屋外的動靜裡頭也全然聽得清楚。
他忽然止住話茬,對蘇時語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緊接着,門扉被不輕不緩地扣了三下,一道溫和的女生響起:“哥哥,二姐姐,開下門,菀兒給你們帶了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