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含做了一個很沉很長的夢,夢中漫天大火襲來,連天空都被火舌吞噬,帶着要将萬物化為灰燼的氣魄。
他在大火中看到了蘇以甯。
烏發盤起,未施粉黛的臉潔白素淨,她施施然站在自己對面,與周邊的斷垣殘壁格格不入,随着火勢蔓延,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他和蘇以甯。
一雙冰冷的眼睛就這麼看着他,裴含嘗試着在其中找到一丁點的情誼,找到往日熟悉的影子。
可是沒有,那雙眼睛裡半分情誼也無,看起來很是陌生。
直到“砰”的一聲響起,裴含才算從那古怪的夢境中驚醒,掀開眼皮便看到躺在自己懷裡的林菀以及面前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剝的蘇護。
随後猛烈地撞擊感傳來,天旋地轉間,他被踹到了地上。這一腳使了十足的勁,蘇護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即使是個文官,這鉚足勁的力氣也不小。裴含悶哼一聲,狼狽的扶了扶一旁的桌角,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勁後轉而半靠在桌子邊。
疼痛使他清醒幾分,腦子裡卻還是混沌依一片,仿佛停了發條的發音盒,無法轉動。裴含咬了咬舌尖,想要驅散腦海中的倦怠,不待他開口,蘇護又拽着他的領口将他拖起。
“裴含,誰給你的狗膽?”蘇護眼底泛着血絲,顯然是氣急了。
裴含這才掀開眼皮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映入眼簾的是被燒壞了的門窗,空氣中還流動着被烈火灼燒過的焦味,而林菀正躺在那中央的床榻上,似乎還沒有醒轉的迹象。
婆子嚴防死守的站在門前,防止有人進來,蘇護盛怒之下還不忘壓低了聲音,唯恐屋内的動靜傳出。
他死死的盯着裴含,“你都對菀兒幹了什麼?”
“我和林菀隻是昏了過去,并沒有行任何逾矩之事。”裴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一字一句道:“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我并非貪戀美色之人,更何況我已經真心要娶甯甯,怎會同他人行逾矩之事?”
他腦子裡很亂,隐隐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别他遺漏了,外面聲音吵嚷,能聽出來了不少人,隐約間裴含似乎聽到了蘇以甯的聲音。
隔着道門闆他聽不真切,隻能從幾個模糊的字眼裡判斷出蘇以甯在找他。
眼下隻能硬着頭皮先穩住蘇護。
“這事情有古怪,當時我一下子就暈了,定是有人給我們人下了藥。”
裴含說的斬釘截鐵,不知是為了博得蘇護的相信,還是為了驅趕心底的慌亂。
他是真的慌了,即便他和林菀還是清清白白的,他也算是廢了。
究竟是誰想要毀了他?毀了他的前途,毀了他和蘇以甯的婚事,誰會是最大受益人呢?
他想起了暈倒前的那一絲古怪的異樣感,這件事發生的太巧,難不成是林菀不希望他娶蘇以甯所以出此下策?
看了看床上面容白淨,絲毫不見醒轉的林菀,他很快否認了自己。
他不能懷疑林菀。
林菀本身就是受害者,而且又是那樣一個善良溫婉的人,斷做不出給人下藥這種事的。
可不管怎麼樣,衆口铄金君自寬,沒人會在乎他跟林菀有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唾沫星子都足以将他淹死。
他跟蘇以甯的婚事,完了!
蘇護臉色仍舊很難看,可總算是找回了幾分理智。
事情确實透着古怪,這麼大的動靜林菀還在睡着,附和裴含所說的被下藥的情況。
就在裴含還想再開口時,婆子叫了一聲,随後門外沖進來一個人。
“喔喲!許公子您不能進去!”
婆子力氣有限,根本攔不住。
散亂的床榻上,許安一眼就望見昏迷不醒的林菀,還有旁邊被蘇護拽着衣領,腳步虛浮的裴含。
“裴含!你這個畜生!”
他二話不說,發了瘋般将裴含摁倒在地,毫無章法的拳頭落在裴含身上。
裴含本就不是武将出身,又中了藥,壓根擡不起手去反抗,硬生生挨了好多下。
與故意收斂唯恐鬧出大動靜的蘇護不同,許安這幾聲罵的夠響亮,這場鬧劇至此才算是被扯開了最外頭的遮羞布,外面的人一時間神色各異。
“嚯,還真是他們二人啊!”
“誰不知道蘇家待這個表小姐比親生的還親,裴家這回算是攤上事了。”
“噓......聽說早有婚約。”
“可我怎麼聽說婚約定下的事另外一位?而那個江南姑娘定的是許家啊,不然許家剛才也不會那麼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