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一聲“雲兒——”飽含感情,似悲似喜,且懼且憂。
顧晞雲心中一動,突然意識到,莫非她就是原主的娘?秦诏所說的嚴夫人?
上回帶她見了姐姐,這回也該見娘了。
“您是……嚴夫人?”顧晞雲遲疑地問。
“雲兒,”婦人幾乎要哭出來了,眼淚在眼眶中轉了一圈,又叫她憋了回去,“娘知道你怨娘,可……你怎麼就落在了……他手裡?陳婆子呢?”
這下,顧晞雲确定她就是原主的母親了。在山中小院裡伺候原主的就是陳婆子。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
原主的母親嚴氏對她還算可以,原主做了那樣的事,嚴氏還是想法子保全了她的性命,而不是隻想着家族清譽。
就沖這個,顧晞雲也願意向她解釋一下,叫她不要太過擔憂。
顧晞雲沖她福了一福:“我生過一場病,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您說的他,可是指靖南公?我并非落在他手裡,我是無意中救了他。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是嗎?”嚴氏不太相信,女兒一個弱女子,怎麼救秦诏?“可他為何讓你……讓你……做他的妾室?”
“誰知道他發什麼瘋?”顧晞雲道,“夫人找我,就是說這些事?”
嚴氏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很緊張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沒有人,這才低聲說道:“待會吃完飯,不要在外面逗留。這些天不要出靖南公府,實在要出去,也一定不要離開人群。切記!切記!”
顧晞雲目光微閃,是有人要對她不利?會是誰呢?除了秦诏,她好像也沒什麼仇人。可既然嚴夫人來提醒,難道是……顧家的人?
可顧家人怎麼也算是她的親人,以前迫于秦诏的威逼,讓她假死,現在秦诏都沒說将她怎麼樣,顧家的人難道還會對她出手?
不怪她想不通。
她以為原主躲在山中假死,是顧父顧母的主意,卻不知這隻是嚴氏偷偷做的,顧開德卻是實打實想要她的命的。
雖有些不解,顧晞雲還是沖嚴氏笑了笑:“好,我會小心的。夫人放心。”
嚴氏這才松了口氣。
顧晞雲朝她微一躬身,繼續回戲樓看戲。嚴氏一直看着她走遠了,才從假山後轉出來,沿着小徑慢慢地走着,裝做一副看風景的模樣。
得了嚴氏的警告,顧晞雲心中隻是更謹慎了些,卻并沒有打算放棄自己的跑路計劃。畢竟她出來一趟不易。
她在戲樓下坐了一會兒,聽台上咿咿呀呀,不知所雲地唱了一陣。吃過飯,園子裡就更加熱鬧了。
男人們有喝茶的,有聽曲兒的;女人們有戲的,有聽書的,還有湊到一處喝茶閑聊的。更有許多的青年男女在一處吟詩做畫,附庸風雅的。當然,也有提前告退的。
趁着亂,顧晞雲偷偷跑路了。這一次她連小紅都沒帶。
她跟小紅說,自己不想聽戲也不想聽書,想在戲樓旁邊的小亭子裡坐會兒,叫小紅安心看戲,不必管她。
小紅看那小亭子隻有幾步遠,她一扭頭就能看到姑娘,也就同意了。
誰成想,她看戲看得入迷,過了一會兒,再扭頭去看,姑娘竟然不見了!
這一次,因為有準備,顧晞雲比上一次行動更快,也更加謹慎。
她先去淨室換了一身小厮的衣裳,把臉色塗黑,眉毛畫濃,頭發散開,在頭頂挽了個髻。
她以前在山上砍柴,每日裡以男子打扮,走路也不似京中貴女那般如弱柳扶風。
這樣一打扮,雖不說十分像,也有八|九分像了。
她提了包袱出去,人家以為他是那家客人帶的小厮,問都沒問,就放他出去了。
走到街上,她先謹慎地走了一會兒,觀察前後沒有跟蹤的人,這才向人打聽了最近的車行,去雇了一輛馬去。
坐車趕到城門口,看着進出城的人群,還有門洞下查路引的兵丁時,顧晞雲一陣激動。
沒想到這麼順利就逃出來了。
她準備了三張路引,兩張男子身份,一張女子身份,準備出去後轉幾次道,再換兩回路引,隻怕就沒人能尋到她了。
她拿出那張男子身份的路引,刻意壓低聲音,聽起來像是變聲期的少年,跟守門的兵丁說,自己是二個月前來京城探親的,如今要回家去。
随着路引遞過去的,還有十幾個銅闆。
她的打扮并不是有錢人,雇的馬車也是很簡陋的那種,能拿出十幾個銅闆也算是很有誠意了。
果然,那差役将銅闆袖進了袖子裡,路引隻随意瞄了一眼,就擺擺手,放行了。
一出了城,顧晞雲感覺天地都寬了,風是那樣的柔和,吹在臉上讓人癢癢的,真想唱上那麼兩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