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牧年不理解:“我很安分啊,怎麼就影響你了。”
桑群的語氣不容置疑:“去。”
“啊啊,知道了……”
沒聽見腳步聲,桑群忍了一會兒,還是把手頭的活計暫時擱下,起身出門看了一眼。
“阮牧年,”桑群皺着眉,“穿鞋。”
“啊,”阮牧年正把啃了一口的蘋果往神器上按,聞言不自在地蜷了蜷腳趾,“呃,呃,我馬上就去穿……”
……真讓人操心。
桑群臉上蹙着眉,身體卻自覺走到沙發前拎起那雙天藍色拖鞋,拿到阮牧年跟前。
在對方有些訝異的眼神中,桑群單膝跪下,伸出右手去扶起他皙白的腳腕。
“擡腳。”桑群說。
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微涼,被桑群溫熱的指尖觸碰,居然會泛起類似靜電的短暫酥麻感。
桑群垂下眼,前不久盯過的腳踝就在手中,觸感光滑細膩,跟他想的一點不差。
阮牧年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今天害桑群倒黴了好幾次,對方卻既給他縫衣服,又給他穿鞋,讓他十分過意不去。
“嗷我自己來……”
桑群卻抓着他的腳,強硬地塞進拖鞋裡。
“自己穿的話,不留神就甩掉了,”桑群拿起另一隻鞋,繼續幫他穿,“這樣能不能讓你記得……下地要穿鞋?”
被桑群套上的拖鞋,仿佛有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铐在來自對方源源不斷的寵溺裡。
阮牧年怔神,蘋果已經一分六瓣,他後覺出聲:“啊,哦……哦。”
桑群站起身來:“别切了,我自己弄。你這幾天沒怎麼休息,去床上睡吧,被單已經鋪好了。”
“诶,那衣服……”
“光線不好,看得眼睛疼,”桑群說,“明天再說了。”
“那……”阮牧年猶豫着,揪着睡衣下擺,“不能……一起睡嗎?之前……”
桑群看着他,唇角微微挑了一下,指尖撫上他的耳鬓。
“你先睡,”他一直看着阮牧年,語調溫柔,“我還要吃蘋果呢。”
阮牧年眨了眨眼,忍不住煞風景:“你剛摸過我的腳……”
桑群悶嗤,指尖撤開,低頭過去在他鼻尖上蹭了蹭。
這個熟悉的動作立刻讓阮牧年有了安全感,填補了一部分無法共同入眠的失落。
“事兒精,”桑群貼着他的鼻尖,低聲道,“去睡吧。”
“好哦,”阮牧年點點頭,“桑群,晚安。”
桑群放開他:“晚安。”
看着鵝黃小人鑽進卧室,桑群搭在桌邊的手指輕叩了一下桌面,旁邊是有些泛黃的裸蘋果。
他去了趟廚房,洗手,搓泡沫,擦幹,然後拿着碗出來盛起蘋果塊,沒撒鹽,捏起一塊就放進了嘴裡。
原來這麼甜。
蘋果漸漸吃完,可留下的甜味兒卻久久不散。
指尖無意識抹過上唇,等他回過神,指腹已經皺了起來。
他盯着那塊皮膚看了一會兒,擡腳摸進卧室。
那盞昏黃的燈已經關掉,窗簾也隻留了一條縫。床上寬大的被褥間鼓起一團——這次倒是找得到腦袋了。
阮牧年側躺着,雙腿蜷到小腹前,手掌抓着被單蒙在下巴上,是他慣常的睡姿。
因為提前扯平過被子,這次後背蓋得很嚴實,不需要再掖。
桑群在床前蹲下,房門漏進來的光線很微弱,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輪廓,邊緣泛着盈盈微光。
看樣子真的很累,這麼一會兒功夫就睡着了啊。
他閉了閉眼,隐瞞、撒謊、跟最陌生的熟人交扯辯駁,下午的覺不過勉強補眠,阮牧年需要好好睡一覺。
應該看過後就轉身離開的,就像他之前每一次做的那樣。
可目光落在了那團朦胧的輪廓上,他僅憑想象就能描摹出面前人的模樣,從下颔到唇角,從鼻尖到眉眼。
搭在床沿的指尖動了動,最終熄于甯靜。
四下靜默的空間裡,最适合放任思緒瘋長。
他想起遙遠的不知第幾次心悸,想起指間觸碰的酥麻,想起阮牧年味道的擁抱,再往近些,再往近些,是不久前聽到的無聲浩動。
明明心髒每時每刻都在跳動,可總要在某些時候,人們才能恍然意識到它正在跳動。
恰如此時此刻的桑群。
說來可笑,他冷面冷情,親手斬斷不知多少人際關系,卻甩不掉阮牧年死命拉着他的那隻手。
舍不得,于是隻好放任它拉着自己,從過去一路奔向如今。
倘若真能如阮牧年說得那般簡單就好了,彼此熟識,彼此愛護,親如骨肉,做一輩子的家人。
他不是輕易背諾的人,許下承諾,就真的會做到。
給他數不盡的寵愛,陪他度不完的年歲。
多好。
可是。
桑群直起身,像先前的無數個夜晚一樣,傾身過去,目光徘徊。
他猶豫了那麼久,終于肯下定決心——
輕輕在阮牧年額間落下一吻。
就算被察覺,這也隻是個親昵的晚安吻。
那些不為人知的觸動與不自在,原來有迹可循,原來有源可溯。
當他終于揭開蒙罩心頭許久的迷霧面紗,卻不得不把這個秘密藏起來,埋進心房深處。
因為那是一種能讓阮牧年害怕逃離的情感。
叫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