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聿斜倚着門框,身後木門微微向後打開,透出驟然亮起的光。
陰影從肩胛骨斜切到地闆木紋上,也将面前蹲着的人框在内。
林見星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為了觀察他是否比自己少學一個小時。
“我找東西呢。”
“什麼不見了?”
覃聿也蹲下,與林見星平視,眼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
林見星右腕往他面前晃了晃,露出棕黑色的發繩:“喏,找到了。”
她扶着大腿站起來,散落至手臂的長發掃過覃聿的臉頰,帶來若有若無的山茶花洗發水香味。
“晚安。”
門在覃聿面前嘭的一聲關上,隻餘他臉頰上還有若有若無的癢意。
次日清晨。
林見星和覃聿穿着同款藍白校服并肩走在小區裡,她手上還捏着半盒沒來得及喝完的牛奶。
“你不要忘記了哦。”
林見星搖晃着自己綁在書包拉鍊上的邦尼兔,用兔頭撞覃聿的手臂。
“這次是什麼?”
林見星的想法太多了,每天會向覃聿提很多要求,有時候當天就忘了,有時候又耿耿于懷。
他不知道這次說的是哪件事。
林見星一臉你果然忘了的表情:“我們不認識,更沒有住在一起!”
“知道了。”覃聿慢悠悠地重複:“我們不認識,更沒有住在一起。”
他說完,林見星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覃聿信守承諾,在距離學校還有兩個紅綠燈的時候,主動放慢腳步,讓本和自己并肩走的林見星走在自己前面。
他跟在她兩米遠的地方,沿着她影子的軌迹往前走,可林見星卻突然扭過頭,皺着鼻子鼓起一邊臉頰說:“不準踩我影子,會變倒黴的!”
覃聿聽話地往旁邊錯開一些,踩在沒有被陰影覆蓋的地方。
林見星滿意地轉回身子,加快步伐,試圖和覃聿拉開更遠的距離。
覃聿站在她身後。
就這樣看着林見星在晨光下蹦蹦跳跳地走路,帆布鞋精準點過人行道上每塊磚縫,馬尾辮末梢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肩頭上。
幾米後,他驟然刹住腳步,喉間嗆住半聲笑。
林見星因為地上堆了一團未被掃開的樹葉,于是雙腳并攏以跳過電線杆的方式往前一躍,藍白的校服衣擺在空中滞了一瞬。
“笑什麼?”
江舟站在校門口鎖自行車,轉過身就看見覃聿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再往他周圍看了看,少了一個人,于是又問:“林見星呢?”
“像兔子一樣蹦進去了。”覃聿很喜歡兔子,也很喜歡用兔子形容林見星。
又或者是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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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似乎都還沒适應開學的日子,在暖洋洋的陽光和教室冷氣的搭配下,教室裡已然睡着了一大片。
林見星得以在安靜的環境中認真聽她已經預習過的數學必修一内容,總能夠查缺補漏。
嵌在墨綠色黑闆中間的智慧教學屏切出一道題,陳學軍敲了敲黑闆發出沉悶的聲響,足以驚醒半夢半醒的人:“來個人上來做這道題吧。”
這一般是老師在殺雞儆猴,選一個一定做不出來的人,然後批評一頓點醒其他人認真聽課。
林見星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同桌徐慕亭默默地低下了頭,其他人也噤聲裝死。
“别看了,就你吧。”
林見星擡頭,陳學軍擡了擡鼻梁上的粗框眼鏡,正和自己對視。
她愣了幾秒,指着自己的鼻尖試圖确認對方有沒叫錯人。
她看起來是那麼不聰明的人嗎?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她隻能抽出一根粉筆站在黑闆前,看了眼屏幕下方的秒鐘。
陳學軍得空擰開桌面上的保溫杯,也瞥了眼時間,準備慢悠悠地喝兩口水,杯子剛到嘴邊,林見星就說寫完了。
“才十幾秒,你題目看完了?”陳學軍放下杯子,轉過身看到黑闆上已經寫好了幾行列算過程。
其實林見星上去之前就算出來了答案,隻需要把過程填進去就行。一道從書本例題知識點進行變換的集合題,對她來說屬于簡單題。
“心算速度很快,比覃聿還快。”
陳學軍第一節課就記住了四班第一排這個眼睛很大的女生的名字。
不僅極度捧場,上課的時候和自己一問一答,解題速度還快得誇張。
下課時,林見星拿着刷題本上的抛物線壓軸題上講台問他題目,說了自己的思路後又對參考答案表示了質疑。
陳學軍驚訝平行班也有這麼超前學習的學生,解答完林見星的題目後又念叨了幾句:“你認識覃聿嗎?你倆可以交流交流互相學習,都是學數學的好苗子啊,可惜他怎麼就去專攻物理競賽了呢!”
“...不認識,有機會一定找他交流。”
林見星回到座位上時,隔壁的徐慕亭小聲嘟囔:“一節課提了三次覃聿,不知道的以為班上有個叫覃聿的人呢。”
這是林見星今天聽到同桌說的第一句話。
她湊近徐慕亭,附和道:“對呀,覃聿又不是我們班的。”
老提他會激起林見星的勝負欲,在課上莫名的積極在别人看來也很奇怪吧。
“你不喜歡覃聿嗎?”徐慕亭驚訝。
“啊?我應該喜歡嗎?”林見星被問懵了,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從剛剛那句話中得出的結論。
但也不能說不喜歡吧,畢竟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竹馬,但說喜歡也挺怪的。
“終于找到一個不喜歡他的了!”徐慕亭像是找到了知音。
“你......讨厭他?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他吧。”林見星不确定地問。
雖然她應該是不認識覃聿的狀态,但如果同桌讨厭他,那未來大家知道他倆的關系後,她和同桌的關系就算是完蛋了。
“那倒不至于,隻是我之前的朋友就是因為覃聿和我絕交的,因為我考上了附中可以和覃聿繼續當同學,而她沒考上。”
那真是很荒謬的絕交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