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星推開敞開一半的門,被門口高出一截的台階絆了一下。
覃聿下意識向前伸出手,試圖扶住跌跌撞撞跑進來的人。
她踉跄幾步後撐在辦公桌面上站穩了身子,焦急地說:“其實是我!”
聞楓握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頓了幾秒,才低頭吹開浮在表面的茶沫,搖頭無奈道:“你們這也要搶?”
沒見過争着搶壞事主謀的。
“覃聿,不是我說,你根本就沒有這個動機!”
常年第一的人連續兩次第二是什麼需要值得炫耀的事情呢?大半夜不睡覺偷跑進學校好讓自己第二天被公開處刑?
而覃聿的動機隻源于林見星的需求。
不等他開口回答,江舟就攬過覃聿的肩,搶先一步回答:“畢竟我們好兄弟嘛,聞主任你别信他說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聞楓點點頭,算是信了這個說法,他将話鋒轉向林見星:“還有你,這次有你什麼事?”
覃聿想繼續說點什麼,被林見星在聞楓看不見的桌沿下方勾了勾手指。
冰涼的指腹貼在他小拇指指節上,止住了他為說出口的話。
“是我等不及揭榜時間,所以自作主張從批改網上用代碼把同學們的數據都爬了出來,印下來提前貼了上去。”林見星老實交代,說完還強調,“我說的是真的。”
聞楓撲哧一聲,杯子裡的水溢出濺在桌面上,他随手一放,擡手扶了下眼鏡,說:“你是不是電視看多了?《黑客帝國》是吧?最近你那什麼,好好準備計算機競賽,少看點這種片子,都是假的,咱們要踏踏實實。江喬讓你來的?”
林見星覺得自己被看輕了,這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嗎,果然和不懂代碼的人說不通。
她小聲嘟囔:“不是假的!也沒人讓我來。”
不信的話她可以重新再給他跑一遍代碼。批改網可能還沒發現自己數據被爬走了,再來一次也不是什麼難事。
江舟主動跳出來:“好的聞主任,我以後一定腳踏實地認真學習,不給您添麻煩。”
聞楓太陽穴猛跳,果然一屆不如一屆。這屆學生太難帶了!
于是開始趕人:“行了,都回去上課吧。”
林見星被夾在他們中間強行帶了出去。
覃聿替她扶正被擠歪的辮子,解釋:“這事兒就這樣輕輕揭過,聞主任應該不會再追究了。”
尚未長大的林見星還不知曉,那時自己的一腔熱血并非未被重視,那看似沒有邏輯但真實發生過的事也沒有被人忽視。
早已遍布夜視監控的附中,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是秘密。
提前透出排名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唯一多出的工作量隻是換掉被貼得歪歪扭扭的A4紙。
而好學生總是有特權的,所以老師們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是十五歲的林見星,會覺得不公平,為什麼同樣的過錯在不同人身上面臨的結果是不一樣的?而二十五歲進入職場的林見星則會了然,這是每個不同環境固有的生存法則,不正确但存在即合理。
林見星剛坐回位置上,江喬就湊上前問:“聽說你去送人頭啦?”
她早早收到了江舟發來的消息,隻能感歎林見星簡直是正得發邪,反正江舟從小被罵習慣了,連帶着多挨一份罵也不是什麼大事。
林見星托腮無奈:“送人頭都沒人要呢。”
江喬坐在她桌沿,用指尖撥弄林見星的劉海,忍不住評價:“你真是乖寶寶。”
“見星,可以幫我打個水嗎?”徐慕亭抱着試卷着急去找英語老師。
自成為了體育課搭子後,林見星同她的關系已經逐漸親近,輕車熟路地麻煩對方幫忙做點順手的事兒。
林見星點點頭,抓起桌角她的水杯,用小臂夾在懷裡,垂着頭往水房走。
明明還在早自習的時間,但實際上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嫌班裡吵的到走廊看書,不想學習的抱着球悄悄溜去操場。
江舟就是後者。
覃聿把裝滿水的杯子一擰,随手放在台子上,說:“周練放你抽屜裡了,記得寫。”
地基不夠深,高樓會地動山搖。江舟就是基礎極差的那批人,附中拔高式的題目不适合他。
所以覃聿經常會整理一些有助于鞏固知識點的基礎題讓江舟反複刷。
他随口回答:“寫,必須寫!下次再倒數我名字倒過來寫。”
“知道了舟江。”覃聿了解自己的發小,刀沒架在脖子上之前萬事都不急,于是刺激他,“江喬有林見星,已經擠入百名榜了,你别讓為師太丢人。”
“我轉投她門下還來得及嗎?”如果是林見星教他,那他為了維持形象可能會稍微用功一些。
“那你倆友誼要岌岌可危了。”覃聿補充,“有我替她受累就行了。”
林見星一定沒有遇到過比江舟更不愛學習、更煩人的學生。
“你們都在呀!”林見星朝外四周張望,沒有人。
她擠開占據一個飲水機空位的覃聿,扭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朝江舟說:“對不起啊,害你背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