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那些話,他沒什麼感覺,聽了一會兒就站起來,抽出貼身的匕首,晃來晃去地走到門外把他們都殺了。
耳邊的慘叫聲和不管不顧的咒罵聲讓他感到一絲平靜。
握着匕首從宮女脖子上拔出,看着沾滿血腥的寶石匕首,他随手把它扔在地上。
髒了。
身上也全是血腥,晚上的風吹着有些冷,他微微氣喘的坐在門檻上,心中自諷,僅僅是殺幾個廢物就感到疲憊了嗎?
想起來了,是因為内力被廢了啊,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宋嬰閉上眼平複着呼吸,再睜眼時,眼前的場景又換了,他發現自己正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的很端正。
身體裡的内力正在流轉,房間隔絕了外界的風,溫暖的感覺像是毒素侵襲了他的全身。
他環視四周,目光停留在了一隻挂在牆上的風筝,明明沒有親身經曆過,腦子裡卻自動蹦出了關于它的記憶,這是樓長親手做的,是分樓裡筝賽的頭名獎勵,對,血妖是頭名。
桌子上有一塊石頭,那裡面有一塊金子,被李瑞撿到的,為此還被山匪追殺,旁邊一把匕首,那是血妖掉進山谷裡撿到的,如果不是他的絲線,他一定會被莫名其妙豎立的匕首紮穿。
官服通緝犯的武器雙鐮,用會吸人血的蛇花編成的花環……
看到後面,宋嬰的目光已經漸漸麻木了。
一陣風從微開的窗子裡透進來,吹落了窗邊桌子上木架裡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的玩意。
宋嬰看過去,那是李瑞做的信号槍,什麼是信号槍?不知道,李瑞這麼叫,其實就是個會射到天上的火藥而已。
因為宋嬰其實是個有些路癡的人,他總是找不到李瑞,找不到路,别人走三四次就能記住的路,他得走幾十此才能記住,所以李瑞為了方便找到他,就搗鼓出了這個東西,一開始還是很好用的,但在有一次宋嬰用了,幸存者火藥砸下來把李瑞炸傷了,宋嬰就再沒用過了。
他開始練絲線,練那種可以漫到很遠,找人很好用的絲線。
所以這個信号槍就被李瑞拿去當自焚彈玩過年了,什麼是過年?不知道,李瑞這麼叫,他想大概和大祭典是一個意思,反正李瑞一到玩過年的時候就會拿出來放,回回都把自己炸傷,宋嬰不許李瑞放了,藏起來,李瑞又自己偷偷造一個,再摸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偷偷放,最後黑着臉回來,對,焦黑着一張臉狗笑着回來。
那小黑臉也壞的很,總撺掇李瑞拿出來玩,李瑞還回回都聽他的,然後兩個人一塊炸成小黑臉。
宋嬰後來就跟着他一起了,幫他把沒在天上炸開的煙花劈開,這樣李瑞是炸不到了,分樓的花花草草是可憐兮兮,黑黑黢黢啊。
後來樓長也禁止他自焚了,可他不聽,樓長沒辦法就把李瑞的自焚利器拿去改造了,李瑞再沒炸傷過自己了,話說,算算時間也快過年了…
要是他找不到這個煙花彈的話,又要自己造自焚彈了。
宋嬰想到這,起身走到桌子前,蹲下把滾到桌子底下的煙花彈撿出來,放回木架裡去了。
做完後看着完好無損躺在木架裡的煙花彈,宋嬰後知後覺地臉色難看起來。
他做什麼要管那個血妖自焚不自焚的?關他什麼事兒啊?
宋嬰一把抓起那個煙花彈就抛到窗外,砸到樹葉上又從樹葉上滑過,發出噼裡啪啦地聲音,最後落到泥土上,輕輕悶悶的一聲。
宋嬰皺着眉轉身坐會到了椅子上,盯着那個空了一塊的木架子出神,他被炸傷了肯定會哭吧,那約莫有些疼的,畢竟他是個連剪指甲都要疼的嬌氣鬼。
他管他疼不疼哭不哭呢?和他有什麼關系?不過,他又想起在玄武池藏書閣看到的史籍,血妖哭多了眼睛會廢掉的,血妖的眼睛是好東西,哭廢了是有些可惜的。
想到這,宋嬰面無表情起身,從窗戶那鑽了出去,把煙花彈撿回來了,剛想把它放回去,卻看見上面粘着的泥土露水,他想都沒想,撩起衣擺就擦擦擦,擦幹淨了又瞪着自己髒污的衣服氣惱起來了。
狠狠的把煙花彈輕放進木架上,再把架子移開遠離窗戶。
為什麼不關窗?因為李瑞不喜歡關窗。
他倒是沒這麼想,隻是這麼做了而已。
剛剛外面那菜不錯,可以拿來給李瑞做年夜飯,什麼是年夜飯?不知道,李瑞這麼叫。每到玩過年的時候李瑞都會做飯,這點倒和大祭典不一樣,大祭典做菜是給死人吃的,也就是祖宗,李瑞是做給他吃,做給樓長,同學,夫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變成一堆人一起做一堆人一起吃了。
宋嬰想這大概也有不想吃李瑞做的菜的緣故吧,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分樓第一,像他那麼會解毒的……
宋嬰回過神後看着自己手裡的兩大把菜,首先反思的不是他莫名其妙采菜幹什麼,是想他傻了嗎?現在采了過年的時候吃什麼。
而且,宋嬰看着這兩把水靈靈的菜,這好像還是李瑞種的,他絕對會發火的。
宋嬰把菜放到桌上,随即安心下來,不是想李瑞生不生氣和他有什麼關系,是想今天是他的生日,李瑞不會和他生氣的,李瑞會慣着他的。
宋嬰從前從不記他的生日,直到李瑞找人把他的出生日期算出來了,并且每年都會在那一天給他做吃了會超級無敵看似普通實則放滿了毒蘑菇的長壽面,以及超級無敵難吃的蛋糕,他會吃的。
蛋糕隻是難吃,倒沒什麼事,但是長壽面可不是普通難吃的長壽面而是吃了會超級無敵短壽的長壽面,是吃了立馬會暴斃的長壽面,為此,宋嬰搓出了凡聽雨樓周圍所有毒蘑菇的解藥丸,幸而在聽雨樓一年一度的解毒考試中順利通關,畢竟他可是全分樓第一。
沒錯,每當他拿第一的時候,李瑞都會用那種讓人忍不住想笑的表情看他,就像什麼一樣呢?就像李瑞一樣。
其實長壽面怎樣無所謂,蛋糕也無所謂,生日過不過也無所謂,隻要李瑞在,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陸西山,你是宋嬰夢男吧,疑似最佳僞人哈,臭傻子吧是……]李瑞不寫髒話,因為他知道宋嬰會偷看他的信。
宋嬰一走出門就看見李瑞伏在石桌上,晃蕩着腿,鬓角落了一绺頭發一直蹭在筆墨上,笑的臉上的軟肉都擠成了兩個小饅頭,像兩頰囤滿糧食的松鼠,樂的不行的樣子。
嗯,他在給陸西山寫信,是的,在他生日的時候給陸西山寫信,而且他都擡頭看見自己了,居然還不停筆。
李瑞擡頭瞧見在門旁待機的宋嬰,朝他招了招手,宋嬰過去了,兩個人靠在一起給陸西山寫信。
樹影綽綽下,宋嬰看着李瑞寫的那些東西,看不太明白,但大概是在罵陸西山。
罵的好。
李瑞讓他寫,他提筆寫了個新年快樂,學李瑞的。
哼,小西肯定不懂這是什麼意思,隻有他和小瑞才知道。
…………
“宋嬰,吃面!”
宋嬰回過神發現自己坐在椅子上,視線裡出現了那隻血妖,微微彎着腰,額上細細密密的都是汗,正端着冒着熱氣的碗,碗裡是白色的面。
等宋嬰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接過面了,低頭看着這碗正常至極的面,猶豫開口“這是你做的?”
“對啊。”血妖擡着下巴一臉自得。
宋嬰看着李瑞泛着紅分布着水泡的手,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
所以這家夥是一直做到現在嗎?
“這碗是裡面做的最好的了,其他的都分給于黔和樓長他們了。”
“唉!”李瑞看向黑黑的窗外“已經很晚了,你快吃吧。”
宋嬰捧着面看着李瑞的手,有些燙手的感覺從碗底源源不斷的傳來。
李瑞他張着嘴,應該是在笑,眼睛彎的像窗外的月亮,血紅色的眼睛又看向了他。
“宋嬰,生日快樂。”
騙人的,他騙人的,李瑞為他過生日他很開心,為他做長壽面他很開心,李瑞為了他,他開心在意的不得了。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強大,也從不怪李瑞不愛他,曾經那些狂妄的想法到最後似乎也就隻記得了那麼一句。
小瑞,你要好好活着,你要平平淡淡,漂漂亮亮,快快樂樂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