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動作讓他失去了視線,李瑞腳下一個墊步就閃到他的身前,手裡是剛從桌上順的的大針管,此刻正抵在别人的脖頸。
李瑞下巴低着,眼珠卻往上盯着程懷良的眼睛一字一頓冷聲道 “還給我,聽到沒?”
房間裡此刻安靜極了,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
程懷良笑着低頭看着李瑞的眼睛,他像是沒感覺到脖子前戳的針管,往李瑞那靠近。
李瑞眉頭一皺,條件反射的縮了下手,縮完了又一臉難看的戳了回去,可他已經失去先機了,被人挫了氣勢,别人摸清楚了他壓根不會傷人。
要攻擊的那隻手的手腕瞬間就被握住了,李瑞一咬牙松了手裡的針管,另一隻手又在下面瞬間接住,反手又要一針管紮上去。
李瑞沒對準脖子,對準的是他的手臂,他不傷人性命,但是在不要緊的地方紮個小窟窿還是可以的。
結果又被他擋下,李瑞知道雙手被制,行,逼他玩陰的,李瑞眼神一橫,膝蓋猛地頂起,一記斷子絕孫直擊男人要害。
“去!哪有你這樣打架的?”他連忙松開了李瑞沒有武器的那隻手,握住了李瑞的膝蓋。
李瑞單手握成拳,一拳砸向他的下颌,砸中了,那人有沒有事李瑞不知道,反正李瑞是有事了 。
他還沒意識到感覺,又緊跟着一拳跟上去,這兩下震的他胳膊肘都在發麻,他手臂不明顯的顫抖着,又驚又氣,靠…你爺爺的!怎麼這麼硬啊,他奶奶的石頭做的嗎?!
那人挨了兩拳,頭都沒歪更别說昏厥了,放開李瑞的膝蓋,空着的那隻手朝李瑞高高揚起。
李瑞一看要打他了,幹脆喊道“我認輸了,不打了不打了,我道歉,對不起!我認你當大哥好嗎?大哥别打我!”
手裡的針管也啪撻一聲落地,李瑞攤開雙手,擡眼看向那人,示意投降。
他們都沒想到李瑞使出這一招,不知是誰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别人也反應了過來,拍着大腿指着李瑞大笑。
但李瑞可不在乎,有人告訴過他,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沒想到那人的手隻是頓了一下,還在朝他下來,李瑞擡起手臂想擋,那隻手卻在他面前停下了。
“擋什麼?還真以為我會打你?我幹不出這麼沒品的事兒,還你,剛就逗逗你,還較真了。”
李瑞看着面前被捏成一團的紙條,冷哼一聲,一把就搶了過來揣進口袋裡。
“滾開!”語氣很差。
程懷良看着這個小矮子,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哭笑不得地說“你剛不還要認我做大哥嗎?拿到東西就讓我滾開了。”
誰先找茬的?還想讓他給他好臉子看,做夢呢?李瑞懶得理他,見他不讓,就想從旁邊繞過他。
程十安見他要走,不知道怎麼想的又想伸手拉他,李瑞看見他的動作,一個彎腰從地上撈起那針管,沒有絲毫猶豫就紮上了他的手背。
“嘶…”
李瑞紮完就腳底抹油的竄了出去,他跑的實在太快了,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已經啪的一聲巨響關上了。
程十安拔掉手背上的針管,目光沉沉地看着那扇禁閉的門。
“哈哈哈,讓人家跑了,程哥你泡妞不成反被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換我上他肯定跑不了!”“你他媽還想上了,不怕被紮穿啊?”“我搞地他喊我哥!”“操!我也行啊!”………
他們笑談着李瑞超絕小黃人T恤,運動外套和大褲衩下的不适宜的白嫩皮膚,以及蒙着面罩的臉,說什麼單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就夠人硬了。
程十安目光掃了過去,那些笑聲也漸漸消了下去,直到徹底安靜,他才冷笑了一聲說道
“沒聽到人家說不是少爺嗎?人家好好良家子哪裡容得你們耍流氓,就算是少爺,花積分了沒有的就想?人家搭理你們嗎?差你們那兩個子兒嗎?”
“瞪着你那牛眼看什麼?不服?想來硬,那小家夥可不簡單,練的功夫挺對頭的,就是力氣太小了,真要比起來,要是不用異能你們也不定會赢,放尊重點,别瞧不起人。”
他把那針管放進外套口袋裡,擺擺手便往外走。
“好好練吧你們,下次做任務别再請求基地支援了,浪費我時間。”
——————
雖然紙條錯了,但是這裡都是人,李瑞還長着張嘴,是可以問路的。
他靠着問路還是找到了通往商業區的最後一扇門,李瑞看了眼小天才電話手表,才過去一個多小時而已,其中還包括被那個臭小鬼浪費的時間。
商業區門口人突兀地多了起來,李瑞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出了那扇大門。
“哈哈哈,爸爸下次我還要來這兒玩!”小孩手裡抓着一個小玻璃珠,高高舉着,在亮燈下反着彩光,炫目晃眼。
李瑞低頭躲開從他身邊跑過的孩子,回頭看着他們笑着追逐打鬧地消失在人群中。
好多人。
比醫院的人還多,像是一個國際商場,隻是沒那麼豪華,但是足夠大,買賣也多,李瑞看着一個個密密麻麻地店鋪,賣武器賣食物,還有雜貨鋪就是什麼都賣的。
李瑞看着一個攤子上褲衩旁邊放步槍的,抽了抽眼角,真是雜到沒邊了哈,李瑞起了興趣想上前看看又停住了。
算了,他又沒錢。
還是看下紙條要往哪裡去吧,李瑞掏出那張已經皺巴巴的紙條,邊角都已經起毛了,李瑞指尖撫平它,眯着眼睛鑽研起來。
呼嘩——!
突然一陣強風把李瑞吹地猝不及防,指尖輕捏地紙條吹了出去,吹上了高空,飄啊飄,在白光下若隐若現。
有的人抓着身邊的固着物,叫怪道“哪裡來的妖風啊?”有些人見過就比較冷靜“基地大換氣吧?”
李瑞可不知道什麼換不換氣的,他着急地盯着天上随風飛走的紙片從人群裡擠過,從店鋪,攤子旁繞過。
去!李瑞短促的叫了一聲,看着快速逼近的地面,心裡很平靜,雖然不知道絆到什麼鬼東西了,但是他知道他要摔倒了,這他熟啊,就要落地來個滾動洩力。
一雙手卻穩穩扶住了他,動作輕柔卻有力,李瑞愣了一下,猛地擡起了頭。
白光下,那張臉完全陌生,她正微笑着低頭看他,長發用一根發帶紮在一邊,讓人感到全然的柔和與溫暖,就像是…
——母親。
女人緩緩把李瑞扶起,語氣不急不緩很溫柔,嗓音卻是穩重堅毅的“要看路啊,你又不是鳥兒,做什麼總往天上看呢?”
李瑞馬上站直了身子,一會兒看這個女子一會兒看天上的紙條,手忙腳亂地一會點頭一會擺手,嘴裡勉強解釋道“啊…我不是鳥,我都東西飛到天上去了…謝謝謝謝,我…我得先走了,謝謝謝姐姐…”
又一陣風吹過,吹起長發,吹起紙片,吹起一道氣急敗壞的罵聲。
那個女人站在人群中,胸前的長發吹地搖擺,她仍望着李瑞跌跌撞撞、蹦蹦跳跳的背影,手交疊着垂在身前,口中呢喃“真是個特别的孩子。”
“母親大人,您在這兒啊,馬上就要開四方會了,請快跟我來。”一個人氣喘籲籲地在她面前鞠了個躬,手擡起做了請姿勢。
她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某個方向,目光深邃,語氣興味“姐姐?呵呵,希望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會喊我母親。”
————
李瑞最後還是抓到了那張紙片,它飄下來,落到了李瑞的手裡,他就去找了老董。
咚咚咚——
精瘦的老人從書中擡起頭,起身去開了門,看到是李瑞時,愣了愣。
“小娃娃?”老董側身讓開,看着李瑞背着手走進來,有些摸不清頭腦“你來做什麼?身子不爽利啦?”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瑞,握住了李瑞的手臂,咔嚓一扭。
語氣擔憂“手脫臼了。”
李瑞看着手臂,笑了笑“我都忘了,謝了啊。”
“先别動,休息休息,動了會有損傷的。”老董看着李瑞不以為意的樣子,想說什麼卻有憋了回去,隻忍不住問了“不痛嗎?”
“要是全身都痛的話,就會忽視掉這個了。”李瑞手一撐,坐到那張病床上,晃着腦袋看這個房間,最終把視線落在那滿牆書上,認真地說我來學藥的,我就看看書,我不說話,不會打擾你的,行嗎?
老董想說點什麼,但在看到李瑞的眼睛時又頓住了,嘴唇動了動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點點頭“看吧看吧,娃娃好學還能是壞事不成?”
他負手走到那牆書前,從中抽出一本,拿在手中撫了撫,才走到李瑞面前,把這本書遞給李瑞。
看到李瑞珍重接過,他眼中情緒更複雜了。
“小娃娃,有的時候,不知道比都知道要幸福的多,你…”他想說些什麼,但李瑞已經打開書盤腿看起來了,最終也隻是搖了搖頭,唉聲歎氣地走到桌前坐下了。
李瑞翻過一頁紙,手指捏着那起毛的頁腳,似是随口道“是嗎?我覺得都差不多,反正都改變不了了不是嗎?”
老董不自覺捏了捏褲腿,緊張道“…你知道了?”
李瑞卻搖了搖頭,語氣聽起來竟是有些茫然“知道?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人事,還是天命?”說到這,他迷茫似乎更重了,最終晃了晃腦袋,喃喃低語“無所謂了,已經沒救了不是嗎?”
老董一聽,着急了 “小娃娃你千萬别這麼想,天無絕人之路,總有法子的。”
“有什麼法子?人已經死了。”李瑞翻過一頁書,低着頭,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死?什麼東西…你還活着啊…”他一下住了嘴,懊惱地看向李瑞,卻見李瑞突然擡起了頭,眼睛正看着他,卻又不像是在看着他。
那雙眼裡沒有絕望,沒有認命,反而滿是炙熱,亮的驚人,但凡是看到這雙眼睛的人,根本沒法相信剛剛那個滿嘴消極的人是他。
“你說的對…我還活着,我死不了,我的時間多到用不完,總有法子的,總有法子的…”李瑞說着就又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了,完全投入到了手中的醫書裡。
而老董看着李瑞面露擔憂,他現在不僅擔心李瑞身體上的毛病了,他開始擔心李瑞腦子上的毛病了。
李瑞看了半本的功夫,門就被人突然打開了,他沒擡頭看,但他知道是呂持節來了。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看書呢?唉衣服怎麼又不好好穿?吊兒郎當的什麼樣子…”呂持節走到李瑞旁邊的坐下,看着李瑞耷拉在臂彎的外套,嘀咕了兩句,又往李瑞手裡的書瞟了一眼就閉上了眼,枕着自己的手倒在床上“[藥理學]…啧,唉,看看看,我來了你怎麼都不看我一眼?”
李瑞叩上書,把書還給了老董“我偷偷看你了,隻是你不知道,走吧,我餓了,回去吃飯。”
“唉!好!”呂持節迅速起身,笑嘻嘻地把手臂架在李瑞肩上“雖然知道你是騙我的,但是我還是很開心。”
老董把他們送到了門口,看着李瑞欲言又止“小娃娃……”
李瑞一隻手擺了擺“老董,我叫李瑞,明天再來找你玩兒啊。”
他聽到這個名字時眼中詫異了一瞬“李瑞?”
呂持節嗯了一聲,疑惑問道“怎麼了嗎?”
他細細打量了李瑞一番,最後搖搖頭“是我想多了,‘李瑞’這個名字,我總感覺在哪聽過,不過那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李瑞摸摸下巴,點了點頭,不甚在意“嗯,我的名字是很受大家歡迎的,初中的時候,一個班能有兩個和我同名的。”
李瑞和呂持節一塊回去的路上,呂持節問李瑞遇上什麼壞人沒,李瑞回憶了一下,覺得大家都挺怪的,但壞?倒算不上。
“呂持節,你們基地内部真的好複雜,門有那麼多,每扇門都是有用的嗎?”那些房間都是有用的嗎?
呂持節“嗯?當然,空間不允許被浪費,門多是多了點,不過很多扇跟我們是沒什麼關系的,我們那一大塊區域都是居住區,那些門都是别人的家,其中那麼幾扇門才是大家共有的。”
李瑞還是覺得奇怪“那為什麼不挂個牌子,把停屍房,商業區标明一下,那樣不是更清楚嗎?”
呂持節沉吟半晌,答道“以前是沒功夫也沒必要搞,現在是沒必要搞。”他看了李瑞一眼“以前基地條件很簡陋,大家夥都住大通鋪的,也沒有停屍房,屍體都埋外面,東西要交換上下鋪一拍手就換了,而且那時候基地也沒發展起來,大家每天做任務搞物資,就為了活着,沒功夫在意什麼标志的。”
李瑞發現一點問題“等等,為什麼現在的屍體就不能直接埋外面了。”
呂持節沒問李瑞怎麼會連種人人皆知的事都不知道,隻是耐心回答“因為,屍體也會被感染,被喪屍咬了也會變成喪屍,之前我們不知道,但現在我們知道了就不能這麼幹了,你看到的那個停屍房,其實裡面還有一個地道,是通到地下的,那下面是墓地。”
李瑞點頭“這樣啊。”
“而且那些房間也不是突然之間建立起來的,是一間一間建立起來,是大家一起,一鐵皮一鋼筋的建立起來的。”
呂持節說到這笑着反問道“自己造的家,怎麼會迷路呢?”
李瑞點了點頭,又問“那,後來者呢?”
“呃…”呂持節撓了撓頭,有些尴尬道“不知道,那群南部基地的人并進來的時候也沒提過這個要求啊。”
李瑞挑了下眉“南部基地的人?”
“是啊,那條可惡的蛇就是南部基地來的。”呂持節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還分到了我的隊伍裡,要是個老實人我也就忍了,結果還不如真給條蛇,起碼能吃。”
一個基地自己并入另一個基地無非隻有獨立生存不下去了這一個理由而已。
李瑞本想問問來驗證這個想法,但聽到呂持節對喜洋洋的溢于言表的厭惡,又更好奇這個問題了“你為什麼這麼讨厭喜洋洋啊?因為他嘴欠嗎?”
“什麼洗羊他不會洗羊…他叫唐狡。”呂持節眉頭皺着,像是覺得談起他都覺得惡心,眼神和聲音都頗為冷硬
“他為了積分殺過隊友。”
李瑞腦子裡閃過唐狡他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樣子 ,确實不像個好人“這種事是被允許的嗎?”
“殺人,在基地内不被允許,但在基地外就不一樣了。”呂持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那你們看到他殺人了嗎?”
“是啊,他那蛇爪子直接就把他隊友的心給掏了,肋骨給掏了,腎也掏了…”呂持節陷入了回憶中,馬上又啪的一拍手,滿臉氣憤“說不定還有肺!”
不是,掏心掏肺的,他是要煉丹嗎?還有,蛇哪有爪子啊……
“老子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背叛!”呂持節惡狠狠地撂下話,又自顧自地生悶氣,嘀咕着回去要揍喜洋洋一頓。
李瑞看向他,沒多想就問了“你之前被人背叛過嗎?”
呂持節一下子就沉默了,之前的嘀咕也沒了,抿着唇不講話。
李瑞瞧他這傷心樣子,心裡咯噔一下,壞了,有些東西不能問的,趕緊補救一下。
“這是你的傷心事,我不該問的,對…”李瑞知道有些東西是必須該道歉的。
“你停啊。”呂持節擡手叫停,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李瑞認真的臉,沒好氣道“誰要你道歉了,不準和我道歉,下次再跟我道歉我就捏你臉,你不老嫌我手糙啊,我糙死你。”話語間還參雜着些不知道哪裡來的委屈。
“況且你是擔心我,想了解我,怎麼會有錯?”呂持節又很陽光的笑了笑,手虛虛攬着李瑞的肩,低頭和李瑞對視,用玩笑的語氣說“我就是想回去偷偷告訴你,你不會背叛我,我知道的,你這麼乖。”
後面這幾句話根本就沒有邏輯關系啊。
李瑞望着呂持節黑亮亮的眼睛,裡面分明有着緊張,隻是靜了一會兒,就明顯感到呂持節的眼睛瞪大了,嘴唇都氣的發抖了,裡面全是不敢置信,滿眼都是他媽的你居然還猶豫!?
萬幸,李瑞終于認真地開口“嗯,我不會背叛你的。”
呂持節在心裡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揚,但嘴裡還是要罵小兔崽子居然敢玩老子的。
小兔崽子這四個字剛開口說了個我也永遠,就看見這個小兔崽子嘴巴一張一合說的什麼東西
“我不是你的同伴,談何背叛?”
呂持節看到的李瑞正仰着頭看他,還是那副認真的眼神,還是乖巧的聲音,但怎麼說的話他就是聽不懂了呢?
“什,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是我的…”他看起來像是傻了。
李瑞依舊是認真地看着他,語氣沒有任何變化“我說過了,我不會在這裡久呆,我會離開的,在這呆的時間可能連一年也沒有,所以我不會有同伴,你也沒必要和我成為同伴,現在你隻要放開我,就可以逃離我這個沒心沒肺,狼心狗肺的家夥。”
呂持節張了張嘴,看李瑞的眼神就像是從來沒認識過李瑞一樣,就在李瑞以為他馬上就會甩手離開的時候。
他說話了,隻是和李瑞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像是要哭了“你…怎麼這麼傻?哪有你這樣傻的人?你…”
李瑞仔細端詳着他的表情,沒看到絲毫憤怒失望,隻有…心疼?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心疼?
呂持節把李瑞拉到拐角,低頭看着李瑞還沒反應過來的瓜樣子,心裡感覺酸酸脹脹的難受極了,原來他一直知道的,他一直知道他自己生病了的,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的。
所以,他才這麼拒絕别人靠近嗎?
明明這些天,他很開心的吧,是,前幾天他是給他搓了三個藥丸子,不過他也沒吃啊,但是說好的電視還沒裝好,昨天還把他惹哭了,也許他該難過生氣的。
但是,其他時間還是開心的吧,我能看出來,他不讨厭我的,至少不會連個朋友都不是。
持節覺得鼻子也酸脹了,眼前的李瑞模模糊糊地,眨了下眼,才又看清了。
李瑞看着他起伏的胸膛,這是今天第二次被壁咚了,但是呂持節這個沒聯網的應該不知道什麼是壁咚,那就看他要幹什麼吧,李瑞餘光觀察旁邊的路,腦子裡開始規劃逃跑路線了,畢竟這事換他估計也會很生氣,會想打人的,要不還是讓他打一打好了……
“李瑞,你給我聽着!”他語氣非常兇狠,聽上去是要撂狠話了。
是要我我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還是見一次打一次呢……李瑞走神地想。
突然,一點濕熱砸到了臉上,李瑞愣了一下,心中有了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不會吧…他擡起頭看向了呂持節。
“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哭嗎,我可不像某個人,哭了還不承認,我哭的坦坦蕩蕩,我哭的稀裡嘩啦!”呂持節說了一半實話,他确實是哭的稀裡嘩啦了,但是看他拿手擋臉的樣子确實也算不上坦坦蕩蕩。
他把眼淚抹幹淨了,又望着李瑞撂話了,對,不是狠話,畢竟哭腔怎麼也狠不起來的“李、李瑞,我才不管你背不背叛我,也不管你走不走,你待這一年,一年是我的同伴,待一天,一天是我的同伴!
唉行行行,能别喊這麼大聲嗎?好尴尬啊。
李瑞不知道他到底是那根筋搭錯了非要在他這棵樹上吊死 ,定了定心說 “可我不想當你的同伴,你一點都不管我的想法嗎?”
是的,不能和任務世界裡的人牽扯太深,會害死别人的,雖然不知道系統說的真的假的,但從上個世界的教訓看,和他沾上關系的都沒什麼好下場,這幾天過的看似舒坦,哈哈,其實确實舒坦,但是,這樣不對。
呂持節看起來更生氣了,但是說的話還是好不對勁啊“你放屁,你不想!你想的快…,你想的不得了,你想的想立馬變成一隻喪屍然後永遠留在我身邊!你要是不想,你在乎我幹什麼?你把我騙的褲衩都不剩你再走不行嗎?”
呂持節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砸在李瑞臉上,不疼,但呂持節似乎是哭傻了,以為李瑞臉上的眼淚是李瑞流的,還用手背幫李瑞把眼淚擦了,哄李瑞,讓李瑞不要哭了。
可明明是他在哭啊。
呂持節又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低下頭輕聲說 “你别哭,你哭了,我也不會讓你走的,我一直跟着你,你飛到哪我都找到你,找到你一直跟着你。”
李瑞搖了搖頭“我沒哭,是你在哭,你找不到我的。”李瑞看着他濕淋淋的眼睛,頓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你找不到我的,絕對。”
他吸了吸鼻子“哦,那又怎麼樣?”
看他還是死心不改的樣子,李瑞狠下心,把話全攤開了來說“我都不在這個世界了,換句話來說,我死的很早的。”是啊,他急着離開這個世界就靠自殺可不就是早死嗎?
呂持節擦了下李瑞臉上的眼淚“哦,那又怎麼樣?”
李瑞真的徹底不解了“為什麼?喜歡?這種東西有那麼厲害嗎?”
呂持節卻搖了搖頭“不,我是你爹,我是你爹,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因為我是你爹,所以我得管你。”說這話時,他眼神中有一點的失落,但也隻是一點而已,除了他自己沒人看的出來。
李瑞本來不相信他那套你爹說辭的,但看到他信誓旦旦的樣子,心裡又動搖了,難道…真的有人還沒到三十就會把一個十七歲的男的當成自己的孩子嗎?
居然真的有這種人,李瑞震驚地又看了看他堅定的眼神。居然真的有他爸的這種人?!
李瑞啞口無言,兩人就這樣靜了很久,久到李瑞的臉都開始因為呂持節的眼淚而泛起痛感了。
“那你得答應我。”李瑞呼出一口氣。
呂持節毫不猶豫點頭“好,我答應你。”
李瑞又一次感到折服了 “我還沒說讓你答應什麼,你就這樣答應了?”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要是讓你殺隊友呢?”
呂持節語氣随意又笃定“你不會。”
“……”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這麼一副了解他的樣子,明明才認識幾個月而已。
呂持節“你說吧。”
李瑞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肩膀把他拉下來平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沉沉道
“你絕對不準死。”
呂持節怔住了,眼淚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李瑞看着難受,擡起手幫他拿走了,嘴裡不放心又重複了一遍
“你千萬千萬不能…”李瑞還未說完就被人緊緊抱住了,李瑞反應過來要推開,就感覺到他的身體是多麼的顫抖,這一碰更是似乎随時就要碎掉一樣。
他泣不成聲,整個腦袋都埋到李瑞的頸間,嘴裡嗚嗚咽咽地說的隻依稀能聽出來是
“好…好…李瑞,大人說話…不騙人。”
李瑞就抱着他,聽到他說好,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又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像是在哄小孩
“好就好,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