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廖做俯卧撐的動作一頓，坐在他身上的李瑞疑惑的嗯了一聲，他屈下胳膊，喘了一口氣“還有一個月。”

李瑞“好。”

咔嚓咔嚓咔嚓……

房間裡隻有李瑞啃蘋果的聲音和洛廖沉悶的呼吸聲。

“學期結束了，你也可以來找我。”他語氣冷硬的像是在下戰貼，停頓了一下，翻了個身看向李瑞，說“不用學費。”

李瑞從他背上四仰八叉摔在墊子上，聽到他說的話，好奇道“不用學費，那用什麼？”

“…什麼都不用。”

那就是隻要他一條人過來……李瑞瞪大了眼睛，抱緊自己“你喜歡我?”

洛廖“……………”

李瑞感覺要被洛廖刀子一樣的眼神砍死了，連忙擺了擺手“哈哈哈開玩笑的，你那麼認真幹什麼…你長的一看就不像斷袖。”

洛廖蹙着眉，忍不住說“你還小，别整天想着這些事，呂持節他…太不是人，你先别回去他那。”

李瑞搖頭 “呂持節他是個好人。”

“是，但是這跟他好不好人是兩碼事，他首先他就不是人，他去當你監護人，他什麼心思…”說到這，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看着李瑞半晌還是憋出一句“算了，你懂什麼。”

李瑞慢慢盤起腿，想了一會兒，問“你知道木青的異能是什麼嗎？”

洛廖已經習慣李瑞換來換去的話題了，他從善如流擡起手表，說“［時間］。”

嘀嗒、嘀嗒、嘀嗒……

機械表裡的指針被困在圓環裡跑動不停。

李瑞被催眠了一般，他惚惚道“你說，指針什麼時候能跑出來呢？”

他沒說話，隻是把表解了然後遞到他手裡，接受到李瑞疑問的眼神，淡淡說“你可以把它拆了。”

見李瑞沒動，洛廖遲疑着解釋“我以為你不喜歡指針被困着。”

小孩子經常奇思妙想，他也想嘗試着去理解。

“李瑞，要帶手套。”洛廖去拿了工具箱給李瑞，撐着臉看着李瑞拿着螺絲刀認真的拆解機械表，偶爾還指點一二。

“…呂持節是個很笨的好人。”李瑞手指摳着表盤，低聲說“這個身體之前生病生的快要死了，是呂持節找木青拿他自己的命換給我了，所以我現在才能活着，才能和你聊天的。”

“我對他很不好，非常不好，超級不好，總是打他總是罵他，但他從來都不還手也不還口，隻會哭，用他難過的眼睛可憐地看着我。”

“他從來沒有對不起我過。”

李瑞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對着已經聽愣了的洛廖笑着說“當然那時候他把你扇飛了，這個肯定是他的錯。”

洛廖沉默了一會“我不清楚這些事，我隻知道他之前違背你的意願關了你整整一年，你作為異能者的每月任務他都用積分來代，來了基地一年，你才出過一次基地，小虎一個月都出去過三次。”

李瑞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是，哇，說了好長一句，原來洛廖也會說長句的啊。

洛廖又補充“他能把我扇飛，是我能量耗完了，不是我比他弱。”

李瑞求生欲很強地點點頭“我知道你很強，嗯，其實，也不是沒有出過門…”

“謝謝。”聽到後面，洛廖稍霁的臉色又變壞了“你别幫他說話，這件事，隻要是異能者都知道，連母親都知道了，批評了他，不然他還會一直關着你的。”

“溫岚也隻是看起來人好，其實他很本不會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他很會裝。”

李瑞皺眉“不是這樣…”

洛廖掰着手指數“樵燼和小孩根本沒有區别，他根本不懂什麼叫做節制，遇事隻知道幹。”

“那怎麼…”

洛廖伸出手攔住他的話頭“程懷禮她管天管地什麼都要管，你忘記你上次隻想要買五根雪糕六塊巧克力十罐泡面，她都罵你敗家嗎？”

“額，這個的确我有…”

他平靜地說“而程懷良就是個流氓。”

李瑞點頭了。

李瑞看着洛廖一臉正經，又抓了抓頭發，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過你說這些幹什麼？”

他起身去看泡面好了沒有，回話語氣平平 “隻是随便說說。”

李瑞接過泡面，用叉子卷了一口，一口下去就睜大了眼睛“太好吃!洛廖這個太好吃!你買的這個太好吃了!”

他說着就卷了一叉子滾到洛廖面前，小小的臉上大大的期待“你快吃一口。”

洛廖看着他半蹲在自己面前舉着面條，猶豫了一下，僵硬地張開嘴…

下一秒，一個黑影閃過，洛廖看着眼前空蕩蕩的叉子，面條早已不翼而飛。

樵燼半跪在地上，沒回頭，邊咀嚼邊豎起了大拇指“謝了，确實…好吃。”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什麼好吃，你們大半夜的就吃上了，好膽!”

程懷禮目光如炬，如同夜晚捕獵的老虎，用威脅又警惕的步法走過來。

一手奪過李瑞手裡的大泡面就喝了一大口，湯一接觸味蕾，她的雙眼也不自覺睜大了，緩緩放下手時，目光深沉，滿臉釋懷，仿佛放下了一切“朝夕相處，我竟不知你們竟有如此城府，窩藏這等仙肴，如若是我，必要分而食之!”

說完她轉頭就呼“哥哥，快來嘗嘗!你不吃你這輩子都白活了。”

程懷良走進來，很驚奇“真這麼好吃，把你下輩子的魂都招來了，我以為真得等下輩子才能聽你叫回哥呢，說話還怪古老的，出息了，下輩子當唱戲的了……”

他拿起李瑞手裡的叉子，吃了一叉子面，一吃下去，他被這味道震地停止了吞咽的動作，像是要将它含在嘴裡細細感受它的餘韻，他顫抖着聲線開口

“太好吃了，還有誰沒吃過嗎？太好吃了媽的。”

李瑞和樵燼最有默契的一集來了: “洛廖還沒吃過，洛廖吃!”

洛廖去拿了雙新筷子來。

樵燼哎了一聲“拿什麼筷子，嫌棄我們是不是?”

洛廖點了點頭，疑惑道“不夠明顯嗎？”

大家 “…………”

洛廖夾起一筷子，李瑞咦了一聲“夾這麼少，這麼客氣幹什麼？這你買的，不用客氣。”他說着就搶過洛廖的筷子重新卷了一筷子放到他嘴邊。

“吃啊，快吃啊，真的特别好吃。”

洛廖張開嘴就把那一筷子全吃進了嘴裡，他嚼了兩下，這是面嗎？他狐疑地又嚼了兩下，然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憋笑憋的快内傷的樣子。

“噗…”李瑞最藏不住事兒，算了他已經是藏的最久的，樵燼捂着嘴躲到角落去了，程懷禮還在那目光深沉呢，她哥笑着說“兄弟好吃吧好吃就對了。”

李瑞大聲說“好難吃好難吃，好好好難吃，誰買的，洛廖買的，洛廖全部吃完。”

“什麼牌子的…”程懷禮一看“春陽受，記住了下次躲遠點。”

洛廖還坐在那思考人生，李瑞端起面把一整碗面都卷了起來，語氣十分激昂“老鐵雙擊666，來看我一口幹掉湯鐵線蟲，來，第一口粉絲先吃。”說完，他就一口悶了。

程懷禮兩手666，程懷良大聲喊“李瑞太牛了，下輩子還跟李瑞!”樵燼當上中場控了“粉絲福利，右上角福袋點一下!”

李瑞點評 “嘔…我去嘔…像他媽把墨魚吓死了，把混着海水的墨用來做湯，把墨魚骨頭拿來做粉絲了一樣，粉絲那麼硬，湯那麼惡心。”

李瑞艱難地把面咽下去“話說，你們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樵燼躺在李瑞床上，側着身子，姿态妖娆“哦，宿舍被拆了，就來這裡看看。”

李瑞嫌棄地推着樵燼，聞言 “啊，你們成拆遷戶了，有沒有錢拿啊？”

程懷禮抱着胸“有個屁。”

“那你們這為什麼拆啊？”

程懷禮“要種東西了，我們那離水源近，放心好了，這沙漠别的沒有，就一個字“大”!住的地方能沒有嗎？”

李瑞點了點頭 “哦，不用睡樓道就好。”

程懷良看了眼端腦“就來看看你們，腳剛窩進來就給我們喂屎。”他拉着程懷禮的後領子，擺擺手就往外走“走了，睡覺吧睡覺吧。”

“好，晚安晚安，你!回家去回家去!”李瑞推着賴在床上不動跟頭死狗一樣的樵燼。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一回去就是睡床闆，你床怎麼這麼軟還這麼香?”

李瑞眼睜睜看着他就要咕蛹到他的被窩裡去了，馬不停蹄站起來一個起跳，雷歐飛踢，螺旋圓舞曲，踢踏舞帝騎單車。

李瑞揍他都揍累了，一看裡面還是沒動靜，給打死了?李瑞掀開被子一看，小狗比睡着了!

樵燼側着睡在床的中間，頭發蓬亂，衣服亂跑，精勁的腰腹那還帶着李瑞踩出來的紅印，眼睛閉着也能看出一臉的青春朝氣，年輕漂亮。

洛廖眉頭一皺，又看了一眼李瑞看呆了的樣子，眉頭鎖地更緊了。

李瑞正找着從哪個角度扇，就感覺肚子那傳來一股力道，回頭不解地看着洛廖，抱他幹什麼？

洛廖隻是一手抱着李瑞，一手拎起樵燼丢到門外，樵燼很快就醒了，站在門口，聽洛廖冷酷的聲音：

“小小年紀的學點正經的，脫了衣服往人被窩裡鑽隻會讓人覺得你便宜。”

樵燼先是不屑，視線下移看到被樵燼夾在腰間皺着眉伸長了手亂打的李瑞，臉騰的就紅了，視線飄忽了一下。

他捏着衣角，低下頭看着李瑞瑩潤的眼睛，聲音委屈“我隻是困了…”

“困你大爺，滾!我被窩都一股你身上的狗味了！”

樵燼可憐的表情一愣，門就要在他面前被關上，他也不及想，手就塞住了門邊，被夾地從門縫裡洩進一聲抽氣。

“我身上沒有狗味，我用的橙子味的洗衣液，我是橙子味的…”

李瑞不自覺地想剛剛被窩裡确實飄出了橙味。

洛廖突然出手把門狠狠地一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瑞感覺好像聽見了骨裂的聲音。

門縫裡卻沒有傳來吃痛的聲音了，隻有忍疼時屏住呼吸的讨好的安靜。

洛廖語氣冰冷“還不滾?”

門被松開了。

李瑞掙紮下來，拉開門，看到樵燼眼圈紅紅的，眼睛裡卻亮晶晶的，像是冬日裡紅梅蕊上的露水結晶，暖陽下熠熠生輝。

李瑞覺得有點嚴重但又覺得他活該，有些幹巴地說“…你手骨折了沒?我聽到了咔嚓聲，你快點去醫院看看吧。”

他捂着自己的手，聲音委屈地要滴水了“李瑞，我真的好疼…”

李瑞就要去看看他的手，後腦勺就被按下去，他彎下腰看到了門沿那的裂口，接着一道嘲諷地聲音“是門裂了，他一點事都沒有。”

樵燼看到門又關上了，眼裡的水光漸漸消失了，手指随便在褲子上擦了擦，站在門前回味着李瑞被子裡的香味、眼神裡下意識流露出的關心、朝他伸出的指尖…，他低下頭唇角緩緩勾起。

原來隻要這麼做就可以啊，好好騙，好好哄呀。

明天來的時候，帶點什麼來呢，他撩了把頭發，剛轉過身就感受到了什麼，肌肉反應地側身躲開，看清那是什麼後有急急忙忙去接。

慌亂地接近懷裡後，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就勢不可擋地鑽進他心裡。

“你手指被木屑弄出血了，創可貼給你，黑心高利貸，借一還十。”那個探出來的小腦袋叽哩咕噜說完就無聲地消失在合上的門裡了。

樵燼怔愣地捧着那盒創可貼，剛剛的輕浮的開心不知不覺變成了帶着點酸澀的不知所措。

人對自己出擊時得到的戰利品總是自負且傲慢的，但是在你打算大戰一場時，他對你說何必那麼麻煩，自己就把你想要的東西放到你手心裡了，那時你隻會感到無措和意外以及難以言喻的珍惜。

感情亦然。

他本來就是隻喜歡李瑞的臉和味道的，就這麼簡單，所以李瑞任性還是乖巧，蠢還是聰明他都覺得好，可愛，他不在乎李瑞是個怎樣的人。

總之，換誰長了李瑞那張臉，他都會喜歡的，誰都可以。

樓道裡的燈到點熄了，黑暗裡，樵燼捂着自己的心髒像是要把剛剛趁機鑽進他心裡的那讓他悸動不已的東西挖出來。

樵燼眼睛一閉，聲音帶着僵硬的冷淡“借一賠十，太黑心了，我可借不起，還你。”

他把手裡那盒創可貼往門口一扔，往外走時腦子裡開始回想李瑞剛剛說的話，被木屑刮傷?他低頭看了一眼，确實刮了一道口子，可這也算傷?

他笑了一聲，把手揣回了兜裡。

樵燼往前走，身影漸漸消失在樓道裡。

腳步聲漸漸變近，身影出現，他回來了，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前，看了看四周，蹲下身把那盒創可貼往兜裡一揣就走了。

臭着一張臉，好像撿了一坨屎回家一樣。

口袋裡的手攥着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