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内外流言紛紛,但孰真孰假還未分明,其中一人擺擺手:“哎,就是宮裡死了個宮女罷了,風哥倒黴,正巧當值但又沒發現異樣,這不就被謝将軍喊來問話。”
另一人拍打他肩:“你這小子憨,那宮女若是失足落水,是意外,風哥可是被人害了,這其中肯定有關聯,沒那麼簡單。”
“要我說,将軍就是太較真,我聽聞内侍省都定性了,那宮女以失足結案,屍體都扔了。”
旁邊一人捅捅他的手臂,給了個眼色,暗道:怎麼說話呢,風哥未過門的媳婦還在呢。
沈昭經這幾番折騰,能活下來實屬不易,查案這事她可沒金剛鑽,攬不了這活,她捂着幹癟的肚子,看向他們:“各位兄弟,咱們這有沒有吃的,我一天沒吃飯了。”
一人開口:“姑娘,不是哥幾個小氣,隻是咱們按時辰放飯,既過了點,就沒有剩餘了。”
沈昭眼眸滴溜溜地轉,映着月光流轉:“要不這樣,你們将軍既沒有說要繼續關押我,我本不算犯人,我先回家吃些東西,總歸我沒有路引,想跑也跑不了。”
衆人犯了難,她所言不虛,但沒收到命令,他們還是不敢輕易放人。
沈昭見他們遲遲不語,索性彎下腰,蹲在地上:“哎喲,我餓得肚子疼。”
金吾衛面上繃着笑,這一天經曆,任誰也不能盡信她的話,她借機想溜的心太過明顯。
但衆人默然,畢竟謝珩并未下令直接拘着她。
沈昭見他們不攔,順勢伸手拉住一名,悄聲說:“你剛才親口答應,下次幫我,現在機會來了。”
“啊,這---”
“你帶我去找個大夫吧。”沈昭緊緊拉着他的手腕。
“快去吧。”其他人可惹不起這尊神,又念在同禦風的情誼,眼見她纏住了這倒黴蛋,總歸人丢了賴不到他們頭上。
金吾衛試着掙紮不開,無奈歎氣,但畢竟他見死不救在前,這姑娘無要案在身,不過送她回家一趟,将軍賞罰分明,哪怕真多罰他一次,他也認了:“姑娘,走,我帶你去找大夫。”
旁人默許,未出手阻攔,沈昭學着江湖做派,抱拳一禮:“多謝幾位大哥。”随人離開了。
待回望左衙匾額消失于黑夜中,沈昭直起身子:“多謝了,若你們将軍事後問起——”
“姑娘放心,這長安城哪條街有幾個叫花子咱都門清兒。”
言下之意,她真想逃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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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兒,我聽下人提起,你這幾日去尋你妹妹了,可有消息?”老夫人躺在床上,聲音斷斷續續,仿佛用盡所有力氣。
生死關前走一遭,既放下許多,然放不下的事便更萦繞心間。
謝珩的妹妹謝懷瑾在五歲那年,同家人走失,此後音訊全無,他自任金吾衛後,多年一直尋找未果,因着年份久遠,相貌大不相同,走失地附近的村民逐漸搬離,唯一的線索便是牛家村,但他們趕到時已人去樓空。
剛剛母親同他提起妹妹,他竟心生妄念,幼時甯願挨闆子亦不願扯謊的他,第一次敢作匪夷念想,實非君子所為。
他無奈淺笑,他竟如此荒唐了。
但依大夫所言,祖母的病耽誤不得,自晉國公早逝、妹妹走失,整個晉國公府如一汪死水,一點點被消耗殆盡。
他大可以慢慢尋,但祖母等不起。
李立雯絞着帕子,見謝珩不語,主動道:“阿姑,您且寬懷,懷瑾她——”
“祖母、母親,已經找到懷瑾了。”謝珩沉穩答複,卻不敢直視她們二人。
李立雯喜極而泣,隻當謝珩辦事妥當,上前靠近床榻:“阿姑,懷瑾找到了,太好了。”
老夫人眸中淚光灼灼,兩人齊看向謝珩,滿懷期待:“既找到你妹妹,為何還不帶回家中?”
窗外閃過一抹黑影,謝珩知楊方回來了。
他派楊方去左衙尋剛才的女子,但衙内衆人隻道:“身體有恙,去尋大夫了。”等了許久,見人未歸,心中了然便先回來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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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先好生休養,各種緣由和細節,我還需向她确認。”謝珩暫别母親和祖母,來到外間。
楊方跪下:“将軍,人...跑了。”
謝珩眉峰皺聚如刃,負手而立,長袖垂落,掩住因用力而泛白的指節,将喉間哽着的半句“胡鬧”咽下,反化作一聲自嘲的冷笑:“看守之人罰繞城十圈,你去禮安坊将人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