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月白圓領袍,腰間束九環蹀躞帶,金玉相擊聲清越入耳,袍擺銀線繡暗紋随着他的步子輕擺,行止間銀光隐現。
肩寬窄腰,廣袖垂落似流雲傾斜,烏發高束,眸若寒潭,下颌線條似工筆精妙勾勒,清貴中帶幾分疏離。
隔着人海,他亦擡眸看來,眸中的冷峻頓時化作堅冰消融的春水,佩劍上的劍穗随之一晃。
沈昭心尖蓦得一軟,原來那百中挑一的卡不是巧合,盛滿卡片的木箱中,張張都寫着“中”這一字。
她嘴角不覺抿出一點甜意,初時她隻道逢場作戲罷了,她配合他扮演失散多年的妹妹,哄得老夫人歡心,但謝珩确是如此:
有着金尊玉貴的身份,本可以無憂一生,卻事事都要認真,明知虛情假意,他偏偏會給出真心。
原來這世間最好的彩頭,從來不是簽筒中的“上上簽”、繡囊裡的“金瓜子”,而是有人願為你,将命中所有的不巧,都變成恰好。
他将她視作謝家小姐,默默滿足她不切實際的私心。
“謝姑娘。”高義信輕聲喚她,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昭回之一禮:“兩位公子,這麼巧。”
高峻見不得這般推诿,大喇喇走上前:“什麼姑娘公子的,太生分了,我同九如年歲相當,你便也喚我一聲兄長,我随你兄長一般稱你懷瑾可好?
至于義信,便喚他阿信吧,”他說着攬過謝珩,“懷瑾,你可大的面子,之前我邀你兄長同遊,嘴皮都磨破了,他都不來。”
沈昭低頭淺笑,謝珩把陪她遊玩當成母親安置的任務,同他的公事一般,豈會不盡心:“聽府裡人說,兄長之前公務繁忙,如今休沐幾日,得了閑才能出來轉轉。”
高峻嘴上調笑。
整個長安城的名門望族公子小姐皆是他知己好友,唯獨謝珩性子嚴謹,但她的妹妹倒是有趣,自她上次将手帕贈與高義信,他這個一向正經的弟弟霎時紅了臉,他便上了三分心。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高義信一眼,緣分到了擋也擋不住。
他以手肘輕碰高義信:“懷瑾,上次你相贈的手帕我弟弟可珍惜着呢,那簪子你可喜歡,你若不喜改日再讓他再尋幾個好東西送你。”
他口無遮攔,倒把高義信臊得進退不得:“隻是禮尚往來罷了,姑娘不必挂懷。”
如此貴重的禮物,她收得心驚膽戰,還把李立雯氣到了,這氏族之間的禮節規矩頗多,不免令她頭疼,但終究是他一番盛情,沈昭真心謝他:“自然喜歡,上次還未來得及同你鄭重謝過呢。”
高義信登時紅了臉,但月色深深,并未被人覺察,垂首說:“無妨,你喜歡便好。”
高峻在一旁樂得合不攏嘴,自家的呆弟弟總算開竅了,會讨女孩子歡心了,高家後繼有人咯。
謝珩則負手靜立在一旁,眉眼一直鎖在高義信身上,恨不得将其看穿。
少年将軍雖沒上過沙場,但持劍習武的兇煞氣卻銳不可當,無需對視,亦可感知他渾身的霜寒。
高義信掃過他,登時出了一身冷汗,怕自己禮數不周,又躬身對其一禮。
高峻看出謝珩的反常,拿手覆在他額前:“九如,怎麼,身子不适?這天也不冷了,是不是穿得太少了。”
謝珩撥開他的手,淡淡道:“無事。”
高峻反應快,忙将他拉至一旁,為了避免旁人尴尬,小聲說:“怎麼,這妹妹才相認幾日,這就護上了,旁人瞧都瞧不得了?都是做兄長的,大度點,看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