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因着他帶路,誤使謝家兄妹在山裡走失,住持将他好一頓責罰,連着多日清掃寺院内外,累得他都瘦了!
為彌補他所犯下的過錯,住持特讓師弟給南方那個香客送信,請他務必幫忙尋到。
那香客昨日來靈山寺便帶了這些枝條,慧能妥善地将其交到她手中:“那香客說,若用此物,也能種出茶樹,但他說的方法,慧能聽不懂。”
沈昭接下,又讓春甯從府裡帶了些素食和點心:“上次是我不對,纏着你去尋野果,”架車的車夫恹恹咳嗽幾聲,沈昭退後半步,“小師傅,改日我再去靈山寺找你玩,替我謝謝主持師傅。”
“那施主可一定要來,我再帶你去山中摘其他野果吃。”慧能目含期待地眨巴眼。
話音剛落,馬鞭“啪”地一聲炸在馬背之上,卷起漫天塵土飛揚。
沈昭小心捧着這些枝條,保不齊這也許是她日後飛黃騰達的根脈,她所接觸的人中,隻聽聞高義信對此有研究。
不急于一時,她回府先尋了幾本關于花卉樹木繁殖的書,雖未确切記載茶樹的移植方法,但扡插這種方式并不少見,她依書中所記,先将枝條妥善保存。
總歸過幾日詩會,這等熱鬧,高峻從不缺席,他弟弟應該也會同去,待見到他們時,再向他請教一二。
謝珩下值後,已過三更,長安城家家戶戶落了燈。
隻有深宅大院門前燈籠燭火依舊。
他徑自去了書房,書案上擺着他常看的幾本書,他抽出夾在其中一本。
兩指取出夾在其中的一頁紙,紙上一首短詩呈在眼前,是他近幾日所作。
筆走龍蛇,幼時在學堂時,他的字曾被夫子當做臨帖,供同堂的學子臨摹學習,高峻便是在那時主動同他結交。
樹影婆娑,沙沙作響。
聽到一陣細微的異響,他先将手中的紙藏于懷中,才撫上劍,眼神向窗外眄去,直到一隻家雀兒壓着樹枝騰空,撲扇翅膀飛遠,靜聽無人後,他才放下戒備,将懷中的紙鄭重疊好,夾于書本中。
沈昭白日歇晌後,向春甯問過這長安城的詩會。
長安城詩會本分三種:宮廷詩會、方外閑趣和節令競詩。宮廷宴會多由朝廷中的人舉辦,皇帝和朝中文官皆會出席,優者由聖上欽賜錦袍、銀錢不等,謝珩詩賦出名便是在一次宮廷詩會中,力壓當年的新科狀元,獲得頭彩。
方外閑趣則更自在些,多由僧人和志趣相投的文人小聚,規模可大可小,且不論參與之人身份家世如何,選的地點自是極美極講究,參與者多參禅悟道,講求個修身養性。
更随意,但聽起來便容易犯困。
節令競詩每朝每代都有,由民間自發,無彩頭但趣味足,大夥兒暢所欲言,甚至不講究音律格調,圖個消遣,雅俗共賞。
然這次詩會與以上均不同,以高峻等一衆士族子弟帶頭而辦,既不想拘泥于宮中的規矩束縛,又私下結交志趣相同之人。
起初高峻他們的設想隻是以詩會交友為由頭,尋個正當機會,從他爹那兒名正言順撈點錢,找樂子罷了。
但後來參與者之衆,其中不乏朝中權貴以詩會友而來,高峻又不能不在乎高家顔面,隻得誤打誤撞,将錯就錯。
随着更多文人墨客加入,其規則環節也更正式,開場禮、創作、吟誦、雅趣助興...其禮節制式不比宮中簡單,還會邀請弘文館學士點評。
僅創作一項,便含命題作詩、即興聯句、分韻賦詩等等...
“停,”沈昭捂着自己的耳朵,莫說讓她去作詩,便是聽聽這些規則都頭昏腦漲。
不去,打死不去。
她下定決心,從明日起就裝病卧床,能拖一日是一日。
翌日,比詩會更早喚她起身的,是謝珩。
春甯和夏安擡着她的臂彎,将她從床上扶起,天還未明,她閉着眼,生無可戀:“他一大早找我作甚,我再睡會。”
“奴婢不知,但據楊方說,好像是為了詩會。”春甯應道。
沈昭腳尖向床,作勢要睡:“那更不去了。”她都自己想好對策了,不需要他的詩了。
春甯和夏安一左一右将她按下:“聽聞是經過夫人允準了,由少爺這幾日教小姐,臨陣磨槍,學點總比不學好。”
沈昭垂下頭,學也可以,但用不着聞雞起舞這麼拼吧,打鳴的雞還沒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