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與晨露尚未散去,村子仍在沉睡。
白霧中影子躍動,落地時刮出陣陣無聲鈍風,掃起竹葉在身邊不斷旋飛。
是竹子式正在這片寂靜中獨舞。近來依舊是戰争時期,邀請參加宴會、和談的帖子不在少數,天钿一族除丸幾之外便隻有他。所以他能夠自由起舞的時間被不斷壓縮,甚至作為忍者生存的那部分也消失殆盡。
而後他錯步了,中心有些偏離,踩得腳下草地脆響不斷,或許是腳下露水濕重,也可能他記岔了應該跳到哪兒。
赤足踏穩在濕潤的草地上,他重新擡手主導自己,寬松衣袍随飄逸的身形幻變,扇子劃過霧氣拂開層疊的朦胧,伴随潺潺水響,又是一舞。
河對岸有個孩子,穿着簡單的宇智波高領T恤和黑褲子,同樣沒穿鞋子,兩隻腳都泡在冰冷的河水裡,手托下巴支在腿上安靜望向此岸的舞者,像在看神的使者用儀式迎接光明。
霧氣也把宇智波孩子的身形拉長了些許,遠遠看過去,那個小小的卷毛腦袋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年幼的宇智波麟。
竹子式在對面的注視中,改變了節奏,柔風中的舞步化作烈火升騰而起,仿佛替代日升驅逐朝霧。
“啪嚓啪嚓……”
對岸傳來細碎的踩水聲,踩着同樣的節拍靠近。
不久後止水踏上此岸,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因為他乖巧不打擾,竹子式也止步于眼神示意,這一舞完畢,才轉身同樣到石頭邊靠坐,取出水壺正對着止水仰頭痛飲。
“你還是來了,”合上水壺時他才說,“我以為之前是三分鐘熱度。”
“讓您久等了。”
竹子式僵硬地揉了揉臉平複呼吸,重新起身,從行囊裡拿出又一把折扇遞給止水。
“那就拿着吧,打開看看。”
“是。”
止水雙手接過,小心展開扇面,見到了跟自己背後族徽一樣的團扇紋,扇面上還有格外生動的飛鳥暗紋,是指腹能夠摸到的凹凸有緻的紋理。
“給我的?”止水問。
“是個小彩頭,但也别隻拿去玩。”收攏扇子時,竹子式已重新在自己的“舞台中心”站好,不過這次,他側身往左邊讓出了一個身位。
“嗯,”止水跟過去,站在他身側,“您不問我些什麼嗎?”
“有什麼好問的……如果你在意的話,”竹子式用扇骨托高止水的手腕,讓手與耳齊平,說着,“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您問。”
“你想為什麼而起舞?為他人表演,還是為自己而活……還是其他種種。”
你活着,是為了回應期待嗎?
你強大,是想得到誰的注視嗎?
你忍耐,是想要有人能安心睡下?
還是說,你隻想要前往一個由自己搭建的世界?
他們像鏡子,有着相似的情緒,相似的眼神,也正因此,他一開始都不考慮“考驗”對方。
止水沒有馬上回答,扇柄被握得很緊,手也因為思考過度的用力而泛白。
“張開手臂的人,可以守護,也會消失,但也隻有這麼做,才能讓身後的人得到保護。”
風一瞬靜止,太陽正升入空中。
“你那麼聰明,不是早有答案了嗎……如何起舞是你的自由,不去想‘為什麼’亦是自由。
“但不去想,就不能明白‘自由’本身的意義。
“守護為承擔,意味着你主動放棄自由,來換取他人的幸福。
“有着這樣的覺悟的你,任何人都無法剝奪你的意志。從今往後,即便戴着枷鎖和腳鐐,你依舊是自由的舞者。”
竹子式重新舉起扇子,回到自己的位置氣勢。止水的姿勢标準了很多,無須時刻幫助糾正,讓他自行去消化那些關于舞與忍的事就好。
二人相對,一高一低,一沉一輕,已然完成他們的節奏,天地廣闊,皆入舞時韻律。
晌午,慈織坐在麟的病床前,把草莓切拼成“草莓小貓”,用其他水果的切塊包圍起來。
這是止水和竹子式剛才來看望時帶的,不過麟還沒醒來,他們寒暄過後便一同離開。
五天過去,麟的心跳已經恢複穩定,聲音變得規律又健康,比醫院預估的要好很多,想必很快就會醒來。
他不再慌亂,也盡量避免去回想麟剛被送回村子時的慘狀。如無必要,他不能再露出一點點的破綻了。
“叩叩叩。”
“打擾了。”
門外來了人,沙啞的嗓音伴着若有若無的嘶鳴,一聽便知身份。
“大蛇丸大人,我不便離開,您直接進來吧。”
“原來我們已經是不需要禮貌的關系了嗎?”金色蛇瞳掃過兩個宇智波,他的影子随着靠近窗口慢慢被拉長變形,扭曲地在地磚上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