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丢下潘雲兒自己便逃之夭夭了。
潘雲兒可不敢跑,定定的站在原地,也意識到自己闖了禍,手指翻攪着,不敢擡頭。
沒有等來阿舅的教訓,隻有一句輕飄飄的“回去罷”。
潘雲兒擡頭,見阿舅并不看她,隻是盯着那條空蕩蕩的小路,她也莫名的感受到了她阿舅的難過。
“阿舅,你真的隻歡喜項姐姐嗎?”
“不然,你再去跟她好好說說,别嫁給旁人,嫁給你好不好?”
“阿公最好了,不會對她壞的。”
聽得這般單純的小兒稚語,沈易回過神,低頭對他的小外甥女笑了笑,并沒有回答。
若是真的如她所說,一定都這麼簡單就好了。
“回去罷。”
潘雲兒不解,看看項姐姐離去的方向,又回過頭看看坐在案前失神的阿舅,小小的人兒也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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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過河,天上的烏雲頓時聚攏,一陣狂風襲來,卷席着千萬銀絲飄過,雷聲陣陣,一眨眼的工夫,隻見那雨滴劈裡啪啦的就滴在了地上,顔霁忙躲到草垛下,盯着眼前的雨,慢慢蹲下了身子。
不知蹲了多久,她的腿發麻了,眼也癡了,可那顆心卻胡思亂想起來。
顔霁頭一次因為男女之情難受,她長到二十四歲,雖然還沒有談過戀愛,可也曾有人像沈易一般追過她,可那時拒絕仿佛隻是說一句輕飄飄的話,心裡頂多有些為難,生怕傷害打擊了那顆脆弱的心,再三斟酌。
可這次怎麼不一樣了?
她真的好難受,說不清道不明,就像這霧蒙蒙的天。
她的心裡又酸又澀,卻不知道同誰說,她也好想像此刻瓢潑而下的大雨一樣,發洩出心中的憋悶,求個痛痛快快。
可她竟然做不到。
此刻的她再也不像那個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她了。
她變了嗎?
還是沈易太好了?
顔霁不知道。
隻是一看見他,她就難受,心裡翻騰的厲害,可又不得不強壓下去。
潘雲兒的話還在耳邊回蕩,老沈先生和他們的姐姐們都期盼着他早日成家,這對身為獨子的他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論家世,在附近幾個村莊裡,能有個正當的營生,家傳的手藝,這便是很搶手的,即便他的相貌不是那般風流倜傥,可他笑起來帶給人的溫暖,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難道就因為這些嗎?
她真是一個壞人。
原來,她舍棄不了的是這些,她一直堅持的不婚都是假的。
顔霁敲了敲自己發麻的腿,起身走出避雨的草垛,仰頭看天,任由串聯成線的雨珠打在她的臉上,也任由那些雨水從那雙眼睛緩緩滑過。
她是一個壞人,故意糟蹋他的真心,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壞人。
泥水濺在衣衫上,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一腳深一腳淺,可眼前的路也被雨水打濕了睫毛,遮掩的看不清了。
那座茅草小院恍若被打散的光暈,隐隐約約的,顔霁憑着本能走了進去。
“怎麼淋着雨回來了?”
婁氏大驚,顧不得尋鬥笠蓑衣,忙将那傻女子拉到了屋檐下避雨。
“怎麼也不躲躲雨?這麼大的雨淋壞了身子可怎麼好?”
婁氏唠唠叨叨給她擦拭,也不見被她訓斥的女子出聲。
她慌忙擡頭去看,這才發現她癡癡呆呆的,與那十幾年前一樣,唯有那兩雙通紅的眼睛,還能瞧出些不同來。
“晚娘,”婁氏忙将人拉到懷中,“可是受委屈了?你跟阿娘說,怎麼了?”
顔霁眨了眨眼,緊緊咬着唇,想要同她說無事,可還沒開口,那淚珠怎麼就掉了下來?
“真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可别吓阿娘,好女子......”
“阿娘,我是一個壞人!”
顔霁再也忍不住了,仿佛那洪水被卸了閘,抱着婁氏便嚎啕大哭起來,似乎要同那陣陣雷聲比個高下一般。
婁氏聽她哭得這般的撕心裂肺,心裡也仿佛被人揪着了,同她一起難受,隻能不停地輕拍着她的背安慰。
“有什麼都跟阿娘說,阿娘隻你這一個女子......”
顔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腦子裡明明也清楚的,可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想好好的大哭一通。
“好女子,有什麼都别怕,好好睡一覺,再大的事兒也能過去......”
婁氏輕輕拍着懷中還在抽泣的女子,目光觸及那被淋到濕透的藥包,怎麼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