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
随着青萍的參拜聲,方才還在窗前的人轉瞬間已經踏進了屋内,徑直朝她走了過來。
顔霁莫名有些緊張,看着他緩緩而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煩躁,他總是這樣突然打亂自己的生活,在項家村如此,此刻亦是。
原本這些時日顔霁已經催眠自己逐漸适應這裡的生活,可他的出現再一次提醒了自己,這些日子平靜的生活隻是鏡花水月般的幻象,内裡還是藏着難以捉摸的兇險,随時都可能被人奪走性命。
“興緻不錯,”他站在顔霁身後,盯着桌上鋪開的畫卷,似乎心情不錯。
但緊接着,他說出的話讓顔霁心頭一顫,仿佛窗外呼嘯的寒風陣陣打在身上。
“裴荟慣會辦事。”
說着,顔霁眼看着他的手指從身後探了出來,正當她下意識的要偏過頭去,那修長的手指轉而落在了她面前的畫卷上。
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撫着畫卷,提起筆架上的筆,蘸了一旁的墨,随手便揮灑在畫卷上。
“你幹嘛?”
顔霁見他擅自改動自己的畫,立刻出聲阻攔。
可身後的裴濟毫不在意,手上的湖筆仍未放下,手中的動作不見停。
“你别動我的畫!”
顔霁擡起胳膊,就要去阻攔那始作俑者,但那人比她稍快一步,停住了手。
她無法理解為什麼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就擅自改動她的畫?
顔霁完全忘記了自己要在這裡僞裝成一個奴婢,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作的畫被人就這麼改了,心中怎能不氣?
“你為什麼改我的畫?”
裴濟聽聞此言,輕笑一聲,“這湖筆,徽墨,宣紙,端硯,哪一樣是你的?”
“便是這些死物不提,你又是什麼身份?”
裴濟修長的手指随意敲着桌面,聲音散漫不羁,甚至連眼皮都沒擡。
臨走前,還不忘提醒她,“不要忘了你的本分。”
站在原地的顔霁緊握着雙手,咬緊了銀牙,盯着被改的面目全非的畫作,恨不得怒罵一聲!
“娘子……”
守在門外的青萍自然聽見了屋内的動靜,此刻見家主離去,忙跑進屋内,喚回了顔霁的理智。
“娘子,您可要換身衣衫?”
顔霁深吸了口氣,松開緊握的雙手,低頭打量了下自己的衣衫,連塊墨漬也沒,便搖了頭。
青萍看着顔霁的臉色欲言又止,“娘子……不若換身衣衫,髒了繡花兒……這也不合規矩……”
顔霁突然明白了青萍未盡的話,她是去伺候裴濟的奴婢,髒污衣衫不過是個借口,内裡應當是她身上這件衣衫不合這府内的規矩,可到底哪裡不合規矩呢?又是什麼人定下的規矩呢?
她連婁氏為她親手做的衣衫都不能穿,顔霁看着衣衫上的繡花,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悲涼。
“那些衣衫裡有什麼合适的?”
顔霁沉默半晌,終是開了口。
青萍聽她松了口,忙去那包袱裡給她尋了件勉強能過得去的,“娘子,這身如何?”
看着她手中的衣衫,顔霁看不出來這兩身有什麼不同,可青萍皺着小臉堅持,“娘子,您換了罷,等您回來婢子再同您說。”
顔霁見她這般,隻能點了頭。
換好衣衫的顔霁來不及收拾桌面上的畫卷,便匆匆去了那間書房。
門外兵士守門,顔霁還未靠近,便被兩人拿着戟攔了下來。
這些日子同這守門衛士多有來往,吃食用水,都是拜托他們幫忙,青萍沒少和他們說話,顔霁的銀錢自然也沒少往出掏。
此刻,這兩人神色端肅,如同從未見過顔霁一般,便是那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顔霁恨不得立刻轉身就走,可回想起此人的殘暴不仁,将人命當做兒戲,她隻能按下心中起伏。
在門外站了兩個時辰,直見那夜色漸深,院内的燭火高照,燈影搖曳,書房内的人才出現在燈下。
“傳膳。”
顔霁站久了,猛然聽見聲音回過頭去,裴濟已轉身離去。
顔霁看了下門外兵士,見他們并無動作,猜測那話想來是對她說的,隻能拾階而下。
此時那奉膳之人早已在門外等下,為首之人見顔霁走來,躬身問道,“娘子可是有吩咐?”
此人顔霁從未見過,這些時日被禁在内,飯菜皆是兵士取來,但此人似乎卻早已知道了她,笑眯眯的對她說,“您若是不嫌,便喚奴一聲千升便是。”
顔霁點頭,施禮,“家主忙完了,傳膳罷。”
千升笑眯眯的應了聲,便對身後奴仆拍了拍手,一應菜肴流水般呈入中堂。
顔霁自然一同前往,卻仍是守在門外。
入内,膳食已被擺放完畢,一應奴仆皆立在一側,千升恭敬回道,“家主,膳食已置。”
這話便是請他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