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返城歸來,裴濟就下令命人盯緊了遠山道長,他是個慣犯,不惜遺力的想法子跑,一跑就是成年累月般,蹤迹全消,便是去那雲益觀也堵不着人。
早先也無異常,到底時間久了,他便按捺不住了。
幾次三番,從那項晚的屋子裡出來,總要找借口出府,裴濟令人暗中查探,明面上是拿了幾幅畫卷去換些銀子,可暗中不僅同宛丘有書信來往,還另有蹊跷。
命人攔截下書信,裴濟看了才知是那沈家藥鋪寄來的,這沈家的小子倒是有些東西,能将書信送到河東郡,還能暗中和遠山道長攀上聯系。
盡管信中并不涉及他冀州事宜,可看着那項晚寫的回信,裴濟才知這無知淺薄的人竟如此大膽,生出了叛心,竟然試圖跟着遠山道長一起逃出他這郡府。
可笑至極,莫不是以為他這河東郡是擺設不成?
裴濟按兵不動,大行方便之門,冀州事務一應如常,暗中令韋牧親自帶兵盯着,他倒是要看看這場戲他們能演到什麼地步?
直到昨夜那府内傳了報,留守郡府的李平來報,項晚害病,又請遠山道長。
果不其然,今日便尋了借口要出府。
裴濟自然應下,此刻親眼看着這一幹人等齊聚這數丈高的城牆之上,他大笑幾聲,拍起了手,連連稱道,“好戲,好戲……”
此刻,被請上來的顔霁自然知道他們已是敗了,而裴濟也早知道他們的逃跑計劃了,他們折騰了這麼久,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場鬧劇。
笑了幾聲,又聽裴濟問道,“這場戲唱得極好,隻是可惜,看戲的人太少,若是再添上一位,應當更妙。”
聽着他這般戲谑嘲弄,顔霁的臉色也漸漸陰沉,“便是要殺要剮,你也痛快些,何必如此?”
裴濟起身,掃過面前衆人,面上的笑還在,可語氣格外冷靜,他淡淡問道,“要殺要剮?”
立在一側的李平悄悄打量了裴濟的臉色,心中暗歎不好,這個時候項小娘子怎麼還敢火上澆油?莫不是真不想活了?
“你?也值得我動手?”
裴濟連眼也沒擡,慢悠悠走到遠山道長身旁,神情慵懶又帶着幾分的漫不經心,“師傅,你這是什麼說法?”
“我……我能有什麼說法?”
遠山道長是打死不肯承認,讪笑兩聲,“不就是跟着你的大喜之日湊點熱鬧,帶着小娘子出來熱鬧熱鬧……”
裴濟點了點頭,又問,“師傅,經年累月,可是有了成家的念頭?徒弟将人撥到你身邊伺候,如何?”
這可把遠山道長吓得不輕,剛喝進口中的茶都嗆住了。
“我哪有什麼念頭,你别胡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能成家?師傅就是圖個熱鬧……”
“熱鬧還是自家的好,”裴濟說着站起了身,“李平,即日起便将這婢子撥去抱山齋伺候。”
青萍被這話吓得不輕,拉着顔霁不敢松手,即便她知道遠山道長是個好人,可離開自家娘子,她心裡還是覺得害怕。
“你少吓唬人,”顔霁緊緊握着青萍的手,朝着李平狠狠瞪了一眼,“青萍不是你那郡府的下人,是去是留都是她的自由,你别想支配她。”
裴濟冷笑一聲,“自由?一個婢子有什麼自由?你不也是一個婢子?”
顔霁再一次被他的話刺到了,他們的計劃既然已經失敗了,也沒什麼好再僞裝下去的必要了。
顔霁擡起頭,直視着他那雙最愛非笑似笑嘲諷人的眼睛,擲地有聲的發出自己的聲音,“她便是一個婢子,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是你這郡府的人,你少吓唬人!”
聽見這些話,裴濟隻覺得可笑,她為什麼每次都覺得自己是在吓唬人?看來還是那場對裴荃的杖責還是沒讓她見識到自己的厲害。
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麼敢生出叛逃之心,妄想離開自己?
她和那些人一樣,即便已經是最低微的婢子,也敢生出叛逃之心,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你又是什麼高高在上的貴人?不就是憑借着祖輩父輩積攢下來的威望,站在他們的肩上,利用傳遞到你手中的權力為非作歹,肆意妄為,草菅人命。你又何曾問過她的意願?我的意願?憑借着你的權力威脅人,又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你的眼裡根本沒有任何人,你隻能看見自己,一切都要以你的需求為先,你根本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你将手中的權力化作一把長劍,逼着人必須困在你身邊,可你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感受,你這樣的人,怎麼能當上冀州裴氏的家主?”
顔霁将壓在心底的怨怼傾瀉而出,一連串的輸出,聲音越來越高,她對裴濟實在是忍夠了。
“你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裴濟的腳步頓住,他眼中的戲谑瞬間消失,浮上一抹令人膽寒的怒意,周身也散發出濃濃殺氣。
除了還在氣頭的顔霁,這城牆上的衆人都敏銳的覺察到了裴濟的憤怒,見他忽然擡步靠近,遠山道長當即起身攔下,“伯渡!”
裴濟不語,更近一步。
此時,在外守衛的韋牧來報,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隻見他靠近裴濟,低聲耳語幾句,裴濟重新坐回主位,韋牧一聲“帶進來”,便有兵士壓着人出現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