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戟聊得如何了?”匡轸玉與顧戟分開不久,匡應衡就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到廊橋下的一個角落來。
“他并不喜歡我。”
匡轸玉在心中默默對顧戟說了聲抱歉。在匡應衡眼中,她的喜歡太過廉價,不會影響他的任何決定。
“婚姻之事,無需喜歡。”匡應衡不為所動,隻是冷冰冰地丢下這麼一句話。
“顧戟這一身本事,将來定是封侯拜相之人。與太尉結下姻親,匡家的地位可就完全不同了,為父今後的仕途也更順些……”匡應衡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謀劃中,殊不知變數重重,匡轸玉早已不再任人擺布。
匡轸玉也懶得與他争辯,她當然有法子徹底擺脫這場婚姻,不過手段有些極端,非是個十全十美的法子。
“匡二姑娘,姑娘們将院中的落花都拾起了,正在小廚房中做吃食呢!如今便少你一個了!”
匡轸玉正愁沒理由脫身,聽見此話當即與匡應衡告别前往小廚房。
“惠兒!”阿秭正坐在一矮凳前将花瓣一片片摘下,忙招呼匡轸玉過來。
匡轸玉笑着走到阿秭邊上一起忙活起來。
“阿秭最近好似春風拂面呢!”
陳昭的事匡轸玉也有所聽聞。自從青州歸來之後,他便收斂了性子,再不去賭場了,聽說如今在京中一家書畫鋪子裡寫詩作畫賺點碎銀。
“可不,你阿秭可真是命好,剛嫁過來便遇上了這浪子回頭,可算是嫁了個好夫婿呢!”
匡轸玉這才發現阿秭身旁坐着一個身形削瘦的女子,于是忙問道:“這位姐姐是?”
匡畢珍微微一笑介紹道:“這是裘夫人,太史令之子的妻子。”
匡轸玉點了點頭以示友好。
但這裘夫人可是個話多的,沒等姊妹二人寒暄,她便自顧自地又開始說起了自己:“不像我啊,嫁的夫君妻妾成群,稍有不滿便拿我撒氣。”
裘夫人滿面愁容,說着便要落淚。
匡轸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然未曾聽說過這裘郎的荒唐事迹,“撒氣?”
匡畢珍沖她點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妹妹是尚未嫁人,不知這選夫婿的重要。若像你阿秭一般擇了個良人,便是琴瑟和鳴、一生和樂。若是像我一般不長眼,那便是公婆刁難、夫君打罵,一輩子便困死在了這宅院内。”這裘夫人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一時情緒起,便将自家醜事統統與她們說了。
匡轸玉聽着她的樁樁件件,看着她潸然淚下,隻好順着安慰了兩句。
“若是二人過得不如意,不如和離了去,一别兩寬,各生歡喜。”
女兒家聚在一起相談也無非便是一些家長裡短,但這裘郎動手打了妻子,便非是家長裡短這麼簡單了。
匡轸玉看着裘夫人手臂上的青青紫紫,出于好心便提點了一句。
但多數女子會顧及自家和夫家面子,忍着疼就這樣過一輩子。匡轸玉想着,或許這裘夫人也是這樣。
可她畢竟是外人,不便再多嘴了,于是匡轸玉點到為止。
裘夫人聽完這一番話若有所思,果真止住了淚,又迅速換成了笑顔,與她們講東家長西家短,卻不曾想過,這也是别人家的傷心事。
姊妹二人一笑了之,這些事這些人與她們無甚幹系,其中是非全然不曉,自然不好妄加評論。
花瓣碾成了零泥,和進了麥粉中,揉成了一個個面團,最後變成了一朵新的“花”。
“我們今日所做糕點,比之那醉香樓也是有過之無不及!”
來人語氣輕快,引得匡轸玉注目相看。
說話之人身着一身鵝黃襦衫和淡粉色襦裙,衣裙上還沾着麥粉,原本白裡透紅的臉蛋此時被粉末覆住,顯得整個人更加白皙。
此人看着年紀不大,性格頗為明媚。
匡轸玉瞧着一時竟愣了神。
“這位姐姐,你覺得呢?”回神之時,人已至眼前,笑靥如花。
“親手做的,自是與外面買的沒法比。”匡轸玉也回報一笑。
“姐姐說的是客氣話。姐姐都未嘗過,怎麼知道哪裡的更好吃?”
這人明顯比自己年紀小些,自己卻被她套了進去。
匡轸玉也不惱,為自己辯解道:“未曾嘗過也曉得,這是外面買不來的。”
面前的女子眸如彎月,笑盈盈地問道:“姐姐是哪家的姑娘?這等有趣的人熙映竟不曾知曉!”
熙映……原來這便是太師的孫女謝熙映。
果真是風華絕代。
“這是匡家的二姑娘匡轸玉。匡家家風甚嚴,熙映你自是見不到的。”謝熙映身旁一女子替匡轸玉先答了。應是某戶見多識廣的娘子。
“真是可惜了!”謝熙映歎了口氣,而後眼睛重新亮起,看着匡轸玉說道:“不知姐姐可願與我做朋友?”
匡轸玉怔愣了一瞬,朋友……上一世她到死前也沒有一個朋友。唯一一個可以算是朋友的人,因為她的懦弱死在了青樓。
而如今,林霧成了花魁,至少性命無虞。
上一世未曾見過的太師孫女,也笑着要與自己交友。
匡轸玉笑道:“好。”
有人并肩而行,總好過漫漫長夜孑孓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