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阿旻的溫和幽默。”白鹭糾正道。
那身影一怔:“有什麼不同?”
白鹭繼續糾正道:“這是好朋友之間的互相欣賞。”
瑞王從陰影中緩步現身,今夜的裝束與往日截然不同——月光下光潔的額頭與棱角分明的側臉線條顯得格外醒目,連慣常垂落的鬓發都被金冠收束得紋絲不亂。
“你們今日的裝扮真是華麗啊!”
“你還沒回答我,怎敢抗命不去宴席?”
“不想去就不去了。”白鹭不解道:“我一個小人物,誰會在意呢?”
“我在意。”
瑞王走到她跟前,自上而下俯視她,目光緊緊将她罩住。
“阿旻,你今天當真有點古怪。有點吓人。”白鹭往後倒退,直到退出他的影子。
瑞王不言語。須臾,換了之前愉悅的語調:“我新排的曲子,想借宴席上演出的機會讓小鹭指點罷了。”
白鹭颔首:“會有機會的。”
她向阿旻走來的方向看去,眼中一亮:“你為何每晚都能從後門過來?我記得要走到後門,需得先進午門。”
“還有一個供夜巡侍衛過的小偏門,鎖壞了。”
他每次在外尋歡作樂,都從這個小偏門進宮,鎖是他弄壞的,修鎖匠人是他命人安排的,所以一直都修不好。
“那我也可以……”
“你要出宮?”瑞王來了興趣。
“多日不見父親,甚是想念。聽聞他有點抱恙,想着見一面才安心。我還剩一個多時辰就結束值夜了,我得趕在一個時辰之内來回。”
“我送你回去。”
“不必不必。我們一同出門吧。”
瑞王不再多說,隻陪着她出了欽天監的後門,又七拐八拐去往那道偏門。
白鹭跟在他身後,在快接近偏門的時候,兩個侍衛守在偏門處。白鹭心下一沉,肚子裡迅速編好了由頭,全看運氣了。
卻見阿旻依然闊步向前,那兩個侍衛竟似沒有看見二人一樣,打着呵欠,一個說要去出恭,一個說也急于解個水火,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偏門立時無人值守,空蕩蕩丢在二人面前。
白鹭頭頂好似鴉雀飛過,這不妥妥草台班子?
阿旻毫無反應,閑庭信步般出了偏門,側身回頭笑看她,一輪圓月懸于頭頂,灑下一道金光。果然善習琴藝的人自帶風流韻味,配上今日這莊嚴華麗的打扮,活脫脫天上谪仙。
“阿旻,我們就此道别,今日一事,你權當不知情。”
她招招手。
阿旻微笑颔首,目送她。待她轉身匆匆走遠,他笑容漸漸消失。
“跟上,看她去哪。”
德順從牆邊走出:“是!”
德順腳下帶風,輕便無聲,稍一運氣就跟在了不遠處。
德順先前打探過白府所在,但白鹭行的果然不是回府的方向。
出了宮門不遠處,她便左拐進入一僻靜巷道,巷道内青磚路整齊寬敞,高牆遮住巷道外的視線,巷道内便是統禦司所在,現在是首輔的衙署,當朝首輔臨時居所。鬧中取靜,威嚴肅穆。
玄色大門緊閉,門外一株蒼柏靜默無聲,樹上的疤痕好似無情的眼睛瞪着她。
她聽不見動靜,但頭頂那輪緊随着的圓月光輝越濃烈,越是宣示着此處在苦捱着什麼可怕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剛握住門環,門就自動開了。
門内燭光森森,江左立于門内,毫無波瀾的一張面孔,眼神卻像看見了救星。
白鹭默契地進門,跟着江左穿過廳堂,進入後院一間廂房。
江左推門送她進去,便守在門外:“白姑娘有任何需要随時召喚我,我就在門外。”
白鹭颔首。
廂房内一道屏風隔開門口視線,屏風内橘色燭光搖曳,映照出一個熟悉的側臉。
白鹭繞過屏風,眼前的人清晰起來。
濃眉英朗,堅毅非凡。自幼身負血仇,獨自與寒毒抗争。
原是襲爵的小侯爺,卻命似疾風摧勁草。
白鹭看一眼浴桶中漂浮的冰塊,幾乎透明,可見以毒攻毒不可取。
“換水。”白鹭去向門外江左說道:“你們一直用冰水,起不了作用,換一次溫水,将我開的方子熬煮進去。”
改藥浴,江左去水房忙碌起來。
江右進來清空冰水。
那麼,人是要起來的。
“主公?”江右輕輕喚道。
江星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