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阚這些時日與我練刀過了不少招。
我能感覺到他尚且沒有完全透個底,當然,我也沒有,我們倆的交鋒點到為止。
不過這個點也非常有講究的。
比如他肯定不會傷到我分毫,我下手就多了幾分肆無忌憚。
最近他抽條一般地長,十七歲的少年,一天一個樣,清俊的面容也長開了,多了幾分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間的明昳潋滟,握着刀柄站在那處都像棵表面溫潤實際暗藏銳利的松柏。
我比較喜歡看他被我弄出傷,都不是什麼緻命傷,就是有點淩虐感的小口子。
謝明阚對我來說是個很聽話的人,隻有偶爾才會露出他骨子裡的那點反骨和瘋狂,比如他終于随我離開長安時,又比如說他殺了昭則主簿後将我拽上屋頂時,比起他逆來順受的模樣,我其實更喜歡他有點脾氣的時候——那種時候讓我更想折斷他的反骨,讓他被我欺負到求饒。
當然,現在這樣也勉強能緩解我的破壞欲。
“殿下,您是故意的嗎?”
謝明阚放下刀,指尖輕輕撫摸過自己的脖頸間的傷口,這已經是近些天來的第六道了,他是容易留疤的體質,哪怕傷口短短幾刻就不再流血,可那些細小的疤痕卻需要許久才能痊愈。
“當然不是,沒收住手而已,”我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道。
前些天剛剛過了十五,也确實如傅良密所說,我隻是前去露了個臉,将他給找來的替罪羔羊定個罪便算将此事了結了。
長安使節早已沉溺進了傅良密給他們營造的錦繡鄉裡,實際上他不來這麼一出,這些人必定也要往好了說,可傅良密不知道,他始終對長安使節懷抱敵意,自是不會輕易信任。
我随意坐在地上,接過月牙遞給我的汗巾,肩膀上又連忙被她披了塊狐毛鬥篷怕我着涼。
這些天傅良密待長安使節如舊,那群人自然也不太樂意親自盯着謝明阚,最終都成了派随行侍衛前往謝明阚府外留守。
謝明阚的府邸就在我的公主府旁,我命人偷偷打通了中間那堵牆,找了個人假扮他,平日裡他便如在長安時一般,歇在我隔壁。
謝明阚此時正在彎身撿起我們剛剛打落的兵器。
他今日穿了身免髒的黑衣,袖口緊束,露出半截白皙手腕,腰肢也顯露出緊貼衣服的勁瘦,為了保暖而套上的墨青色貂裘令他那截腰都隐隐綽綽起來。
嗯,這麼看,更有美感了些。
像個被金尊玉貴榮養又不失活力的沉穩小少爺。
我托着下巴看他,他也習慣了我的注目,學會了坦然地在我的視線下行動。
昌奎不知何時推了個火塘來我們身前,散播的餘熱頓時将這一整片都烘得暖融融地。
我的視線依舊落在謝明阚身上,他的貂裘是傅良密前些天獻給我的,昭則往南,有大片獵場,傅良密帶着長安使節們前去遊玩,打到的最好的幾塊貂皮給我捎了回來。
實際上比這些皮毛更好的貂裘我庫房裡多得是,最後思來想去,便讓月牙拿給裁縫給謝明阚做了這麼一身。
不得不說,我眼光極好。
謝明阚穿這個顔色别有一番風味。
不知過了多久,謝明阚收整好了兵器架,我卻發現他脖頸間的黑色圍領多了點白色的污漬,沖他招招手。
他聽話地走過來,俯下身看我,在我将手伸向他臉側時抿了抿唇,眼睫輕顫。
我的指尖擦過他潤澤的下巴時甚至能感覺到他一瞬間的戰栗,也不知是因為我的手太冷還是因為他太敏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