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徹底停息的那一日,哪怕在公主府我也聽到了昭則百姓的歡呼。
這場斷斷續續下了将近三個月的雪,終于停了,城門外的的積雪也終于有了機會清理,恢複與整個曳州的通訊。
再往外走,昭則成了大片的紅,燈籠鋪天蓋地,像是要将新年時節沒有迎接的喜氣通通接回來。
昭則百姓總是那樣頑強而樂觀,痛苦的時候死死挨着,得到一絲絲甜與黎明的曙光又會立馬振作精神投入生活。
有一種質樸卻喜人的精神。
二月二十八昭則百姓自發開了廟會,代菀剛剛自門外走來,手中拿了一摞帖子,依舊是鮮紅的拜帖。
這些時日代菀都在長安使節處巡訪。
我本對這幾人動了些殺心,他們已然是被傅良密帶去的錦繡鄉腐蝕的廢物,回了長安更容易禍害朝綱,未來無論被調任去哪裡都免不了為禍百姓,所以既然沒有了利用價值那還不如早些去死。
可後來長安使節們都居所又多了一圈兵衛防護,這一回是傅良密手下的人。
面上說的是護長安使節平安,可實際上防的大抵是我動手。
昭則已然解封,那長安那頭的人,估計要不了多久也該到了。
使節領督查之責,話語分量重極。
我破不了傅良密的防線,于是也就留下這群酒囊飯桶的命了,隻讓代菀帶人繼續盯着,每兩日回來禀報一回。
“公主,您現如今在昭則城内威望可大,這一路走來,不少人給我遞了帖子,邀您去瞧瞧二十八的廟會。”代菀沖我搖了搖手中的東西,“他們見我衣服上有公主府的标識,特意差了小孩兒姑娘把帖子放我手上,求我帶給您,她們倒是會找人。”
我接過,一張張翻閱。
昭則的帖子和外界有些許不同,多是寄情表理的物什,比起邀請更像陳情的信,最後才是相邀場地。
這一摞裡有歪歪扭扭的字,也有頗現風骨的字,卻皆是用心并且感激我在這災雪時節對百姓的用心。
我看到中途,卻又放下了。
“公主怎麼不看了?”
月牙有些好奇。
“情意太重了,”我輕輕回答道:“其實我沒有做那樣多,甚至還有自己的計量,可她們予我的感激太重了。”
我從未收到過這樣真誠的感念,反倒有一瞬間的無所适從。
“那二十八的廟會您去嗎?”
“當然是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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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八,我換了新衣和月牙謝明阚步行出門。
按往常來說,一旦入了夜,昭則出行的遊人也會少了許多,可自大雪停歇起,每夜幾乎都燈火通明,到了今夜尤甚。
絢爛火光劃過天際,冠雪門前人山人海,有獨屬于昭則的把式順着花車而過,映亮每個人的頭頂。
路邊的小販這幾日也總算搗出了些商品,一個接一個地攤出一路景觀。
我走過時,買了不少百姓手工做的螞蚱蜻蜓。
謝明阚正挨個給我拿着,任勞任怨跟在我身後,隻偶爾替我擋去擠向我的行人。
直到出了檬火街這樣的熱鬧喧嚣才稍微少了些。
再往前走多了不少空曠的院地,時不時能見着小孩兒在路邊玩鬧。
大抵是這場災害事件太長了些,我目之所及的小孩兒大多消瘦,可一雙眼卻大多摻着瑩瑩的亮。
直到一個雪球沖我而來。
我有些好笑地往旁邊躲了躲,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謝明阚受了這一球。
被捏的不太凝實的雪觸上他的肩膀乍然破碎,簌簌往下落,連帶得他都有一瞬間怔愣。
我沒忍住,惡劣笑出聲來。
謝明阚有點兒無奈,慢條斯理拍去了肩膀上殘留的雪,偏頭看向旁邊朝我們急急跑來的幾個小孩兒。
“您沒事兒吧?”
為首的女孩兒臉上泛起些緊張,連忙揪着自己的弟妹到面前來訓斥道:“看看你們幹的好事,還不快給貴人道歉。”
她的弟妹懵懵懂懂,順着姐姐的話瑟縮着道歉。
謝明阚也不可能與小孩兒計較,順手還分了幾塊我的闆栗給她們。
幾個小孩兒沒什麼警惕心,歡天喜地地接了闆栗就要走,我抱胸看了她們幾眼,“慢着。”
“這兩個,你們堆的是誰?”我指了指一旁的兩個有棱有角的雪人,總覺得有點兒眼熟。
為首的女孩對我福身,笑着對我說:“左邊這個是傅大人,右邊那個是公主大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可是公主殿下對我們最好,若不是她及時出現,我們都要餓死了。”
我聞言摸了摸她的頭,給了她一顆小銀粒然後轉身向前走去。
小孩兒懵懵懂懂,隻知曉捏着這顆銀粒子,月牙拍拍她的肩膀,告知:“拿去給你的弟妹和你自己買點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