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我憑借着對地下墓穴的了解殺了包括恩和金與卓别巴瓦在内的四十八人,現在已經算是疲憊至極,恨不得躺在血水裡呼呼大睡。
手上的傷懶得管了,背上的傷也懶得管,冰天雪地的感受不到痛。
或許這是瀕死的表現,但是我的求生意志還是很強的,一開始我也往下爬了幾步,用滾燙的血來暖身體,現在血都結了冰碴子,那沒辦法了。
我給了謝明阚一條生路,他退回了上一個宮室,而我也斷了自己的退路,唯一的希望隻剩下了他。
要是他不來,那我大概等不到代菀帶人下來救我就要凍死在這地下宮室了,還要和卓别巴瓦他們死在一起。
我在心裡想,我要是謝明阚有這機會大概也會趕緊跑,想辦法跑回他那南謝去,昭則城門打不開,那他就假扮傳信之人,直言公主孤身赴險,傅良密那混賬肯定就要趕緊把他弄進城裡,免得他妖言惑衆。
後續是放了他還是殺了他,以謝明阚的能力完全足夠在傅良密身邊全身而退,然後喬裝易容回南謝。
多好的路線。
可惜我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居然也就隻有他良心未泯,能來找到我。
但是有可能嗎?
我是他我反正做不到。
可是半刻之後,他真的來了。
他翻過我弄出來的屍山血海,矜貴向來注重儀态的謝明阚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撈起了血泊中的我。
他喘着氣,顯然前兩天受的傷并不比我輕,此刻經過地宮的四次震動又傷上加傷,但他将我抱得緊緊的,仿佛我對他很重要似的。
“陳菱玉,你沒死吧?”他下巴抵在我額頭上,低聲問。
我費力地擡起手在他臉上拍了拍,“你都沒死,我怎麼可能死?算你有點良心。”
謝明阚松了口氣,他擡袖子在我臉上抹來抹去,妄圖将我被血糊得看不清面容的臉擦幹淨。
我又咳出一口血,很想給他一巴掌,可惜手上沒力氣了,于是隻能吐他一臉血沫,“擦什麼擦?還不快出去?”
謝明阚沒有理會我,他隻上上下下地檢查我的身體,看到我的掌心深可見骨的傷口和後背摔倒時嗑出來的大塊淤青時指尖輕顫不敢觸碰,隻問:“疼嗎?”
“肯定疼啊,”我罵他,“你不是來救我的,是想來拖延把我拖死了,好抱着我的屍體回去是吧?”
謝明阚轉瞬就把我背到了背上,動作極輕,還不忘掂一下。
“公主,你要是死了,我會很傷心,”謝明阚輕聲說:“别說死行嗎?”
“我說過的,你們都死了,我都不會死,”我趴在他背上和他鬥嘴,“你裝什麼裝?我看你巴不得我死你好回南謝。”
謝明阚不說話了。
他心情不好,不開心就不喜歡說話。
我覺得這都是被我給慣的。
但是他心裡不開心會難受,我話都罵完了,我心裡暢快,如果不是全身無力我還會哼個小調。
我們沉默着走了好遠,地下墓穴太大了,剛剛我弄出來的白日焰火令許多地方都塌陷了下去,出口也被徹底堵住。
頭頂的震動就沒停過,顯然有人在我們腦袋頂上交戰。
我呼出口氣,滿是白霧,又眨眨眼,眼睫上挂滿了冰霜。
謝明阚找了塊幹淨的地方把我放下,他捧着我的臉,突然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我。
他的額頭是溫熱的,又或許也是冷的,隻是比我的溫度高了太多,所以我便覺得溫暖了。
“謝明阚,”我閉着眼睛低聲嘟囔,“再靠近點。”
于是我跌進了謝明阚溫暖的懷抱裡。
他一言不發地解開外袍将我攏進懷裡,我能感受到他打了個寒顫,卻依舊将我抱得緊緊的。
“你想要什麼?”我不解地問道:“這種時候對我這麼好。”
謝明阚卻被氣笑了,“是是是,我做什麼都是别有目的,對您好也是心懷不軌。”
“你生氣了?”我終于如他所願問出口,“可我們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謝明阚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起碼……現在不是。”
“阚真誠希望公主此刻能平安。”
“我知道了,”我笑出聲來,“謝明阚,你喜歡我。”
“我沒有。”謝明阚否認。
“那你為什麼這麼做,這不合邏輯。”我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僞裝。
“世間難得一知己,”謝明阚回答。
“是嗎?我不信。”我反駁:“什麼知己情能讓你負傷穿過屍山血海,放棄回家的路來帶我回家?”